桓取过酒爵,将酒洒在坛下冻土中,酒液渗入处冒出白汽,似在告慰九泉下的边军忠魂。
“出!”
他拔剑直指北方,龙渊剑出鞘时龙吟轻响,“踏平黑风口,直抵大同卫!”
大军开拔时,天坛外的街巷早已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青石板路上的薄霜被往来脚步碾成湿泥,卖早点的摊贩忘了收摊,包子蒸笼的白汽混着寒风里的欢呼,在晨光中凝成朦胧的暖雾。
白老妪拄着拐杖挤到路边,将裹着三层棉纸的红糖包往士兵怀里塞,枯瘦的手指攥着士兵的甲胄带不肯放:“孩子,带上路上吃,暖身子……我家老三也在大同卫,你们替我看看他还活着没……”
话未说完,浑浊的眼泪已顺着皱纹滚落,在冻红的脸颊上结成细冰。
巷口的孩童们举着自制的木枪,枪杆上缠着红布条,踩着雪水跟在队伍旁奔跑,奶声奶气地喊着“杀北元”
“护陛下”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得太急,摔在雪地里,手里的木枪却仍紧紧攥着,玄夜卫缇骑弯腰想扶,她却自己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继续追,红布条在风中跑得欢快。
谢渊策马行至德胜门,青袍下摆被北风掀起,露出腰间悬着的玄夜卫令牌,冰凉的金属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忽闻身后马蹄声急促,一名玄夜卫缇骑身披玄色披风,马鬃上还沾着雪粒,隔着三丈远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密信:“大人,沈指挥使密报!”
谢渊勒住马缰,雪花落在他的眉梢,他接过密信时指尖微顿——信封用的是镇刑司的旧笺,封口处的火漆已裂,显然是从信使身上紧急搜出的。
展开信纸,墨迹潦草如乱草,显然是仓促写就,却在“黑风口伏兵需借粮车掩护”
一句上,“粮车”
二字被反复涂改,墨团晕染了半页纸,像是写信人既想点明关键,又怕泄露天机。
“呵。”
谢渊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寒意,指腹划过那团墨迹,“李嵩今早在坛下阻挠授旨时,眼神就躲躲闪闪,原来是怕儿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他抬眼望向张家口方向,那里的炊烟在天际线若隐若现,“借粮车掩护?倒是把王林那套阴私手段学了个十足。”
他将密信递给身旁的亲兵,声音陡然转厉:“传我将令!
周骥先锋营即刻改道,从黑风口侧翼山坳隐蔽推进,待粮车遇伏时从后包抄;玄夜卫缇骑三百人,换上粮夫服饰,随我亲押粮车前行,务必将北元伏兵与内应一网打尽!”
亲兵接令时手微微颤,这道命令既险又妙——用粮车作饵,既能引出伏兵,又能揪出军中内应。
玄夜卫缇骑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摘下头盔换上粗布帽,腰间的弯刀藏进粮袋夹层,翻身上马时甲叶轻响,眼神却亮得像雪地里的寒星。
北风卷得更急,谢渊的青袍下摆扫过马腹,露出怀中隐约的轮廓——那是贴身存放的都察院印与圣旨,铜印的冰凉透过锦袋渗出来,与圣旨绢面的温热交织在胸口,像一块沉甸甸的秤砣,压得他心头清明。
他知道,坛下勋贵们那几道意味深长的眼神、李嵩跪地时颤抖的膝盖、王谦密信里的慌乱涂改,不过是亲征路上第一重暗礁。
而他手中的印是规矩,旨是锋芒,足以劈开这些藏污纳垢的礁石。
圜丘坛顶,萧桓望着大军远去的尘烟在雪地里拖出长痕,玄色龙袍的袖口被风掀起。
李德全捧着暖炉上前,低声道:“陛下,李嵩在坛下直冒冷汗,怕是已经收到消息了。”
萧桓没有回头,目光仍追着那面飘扬的龙旗,指尖轻叩腰间的白玉佩,玉佩上“守国”
二字被摩挲得亮:“朕要的就是他收到消息。”
他忽然轻笑一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