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是快撑不住了。”
他说着,眼角的皱纹里堆着担忧,却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
萧桓的笔尖猛地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八达岭”
的“岭”
字上,瞬间晕开一小片墨渍,像块洗不掉的污渍。
他握着笔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抵着纸面,几乎要戳破那层厚实的麻纸。
“撑不住也要撑。”
他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冰雪,目光扫过案上堆叠的边军血书,最上面那封“大同卫伤卒泣血求粮”
的字迹已被泪水泡得皱,“他们不是为江山社稷跪,是为自己的爵位前程跪。
王林倒了,他们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才借着‘京师安危’的由头跳出来,想拦着亲征,好把那些倒卖军粮、私通北元的旧账永远捂在雪里。”
谢渊站在一旁,手中捧着玄夜卫刚送来的密报,油纸包裹的账册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边角凝着细碎的冰碴。
“陛下洞见万里。”
他躬身时,青袍的下摆轻扫过炭盆边缘,带起一丝火星,“玄夜卫昨夜突袭了赵承府的账房,查到赵承次子赵麟在大同卫任参将时,曾用‘战马草料’的名义,将两千石军粮转卖给北元游骑,分赃的三万两白银,现在还藏在京郊庄园的地窖里,有账房的亲笔记录为证。”
他翻开密报,指尖点在一行墨迹上:“定襄侯郭英更不必说,上个月王林托人送的‘冬炭钱’,五千两白银用锦盒装着,盒底还刻着‘镇刑司’的暗记,送钱的小厮已在诏狱招供,说郭英收了钱,就默许他侄子郭胜在宣府卫克扣冬衣。
这些人怕陛下亲征时彻查旧案,才急着跳出来阻扰。”
萧桓看着密报上的朱批“人证物证俱全”
,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寒意:“这群勋贵!
拿着朝廷的俸禄,住着祖上用鲜血换来的爵位府第,却把边关将士的救命粮当成中饱私囊的工具!”
他猛地将笔搁在笔山上,笔杆撞击玉石笔山的脆响在殿内回荡,“他们祖上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哪一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腰上?到了他们这代,倒学会用‘忠君’的幌子谋私利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门外隐约可见的朱红袍影,那些身影在风雪中瑟缩,却仍强撑着摆出忠烈的模样。
“传旨下去。”
萧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为他们传讯送暖,玄夜卫加强戒备,敢有私送食物炭火者,以‘通同勋贵’论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渊,语气里添了几分决然:“朕倒要看看,他们这点‘忠勇’能在雪地里撑多久。
是真为京师安危忧心,还是怕自己的龌龊事败露——让雪水好好给他们醒醒脑子!”
李德全喏喏领命,退出去时,瞥见御案上那封“王贵血书”
的边角正被炭火的热气烘得微微卷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北疆的风雪与忠魂。
而宫门外的风雪,似乎更紧了些,将那些勋贵的身影裹得越模糊。
宫门外的雪越下越烈,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着,斜斜地砸在朱红宫墙上,簌簌落下的积雪没过了脚踝,踩上去出“咯吱”
的脆响。
六位勋贵的朱红朝服早已被雪水浸透,冻成硬邦邦的壳子,贴在身上像裹了层冰甲。
定襄侯郭英年近六旬,膝盖陷在积雪里冻得麻,每咳嗽一声都牵扯着胸口的寒气,脸色青得像块冻透的猪肝,连嘴唇都泛着乌紫。
赵承跪在最前面,双手捧着那封所谓的“血书”
,指节冻得僵硬,却仍强撑着挺直腰板。
雪花落在他的紫金冠上,融化成水珠顺着鬓角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细冰。
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