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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会典?刑讯规制》载:“凡提审人证,需循‘三问三录’之制:初问事由,再问佐证,三问细节,每问必录供词,由人证画押存案,严禁私设刑具逼供。
信使传递军报,专享驰驿之权,持‘兵部勘合’者,沿途官驿需供给车马,非经三法司审定谋逆者,不得擅自刑讯。
违者杖六十,革去役籍,主审官罚俸三月。
镇刑司虽掌缉捕、鞫狱之职,凡施刑讯需持刑部勘合,列明刑具名目、用刑缘由,经本部堂官签批方可施行。
若私用烙铁、夹棍、拶指等非规制刑具者,以‘滥刑逼供’论罪:施刑者杖八十,流二千里;主官连带坐罪,降三级调用,永不叙用。”
刑房寒灯照铁衣,伤痕历历诉冤屈。
烙铁深印非天罚,奏疏截留是人私。
酷吏逞威遮日月,忠言泣血盼公义。
一痕可破千层伪,终见丹心照汗青。
德佑二十九年十月初八,都察院刑房的烛火在青铜灯座里明明灭灭,将青砖地上的苔藓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潮湿的霉味混着陈年案卷的纸腥气,在狭小的刑房里弥漫,墙角的蛛网被穿堂风拂得轻轻晃动。
谢渊端坐于案后,乌木案上摊着《大吴会典》与玄夜卫的提人文书,面前跪着个身形佝偻的汉子,正是刚从镇刑司“暂押房”
提来的大同军报信使赵勇。
赵勇穿着件洗得白的粗布驿卒服,左襟沾着暗褐色的污渍——那是北地的冻土血渍,左额贴着泛黄的药布,露出的耳尖冻得紫,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粗糙的掌心将本就磨破的布纹捏得更皱。
他膝盖抵着冰凉的青砖,每动一下都牵扯到腰间的旧伤,疼得牙关紧咬。
“赵信使,抬起头来。”
谢渊的声音沉稳如深潭,目光落在赵勇颤抖的肩头,案上的《大吴会典》翻开在“信使权益”
篇,朱笔圈注的字句在烛火下格外清晰,“本官已让玄夜卫查过,你从大同到京师,八百里飞骑走了五日,马毙三匹,肋骨折断两根,这般忠勇,不该在暗牢里受委屈。
今日都察院刑房只问实情,案上的纸笔是录供词的,墙上的刑具是摆样子的,你且放心回话。”
赵勇的喉结剧烈滚动,刚抬起的头又猛地低下,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青砖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水痕:“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军报……军报确实在九月十五卯时送到了通政司,有验信官赵五的签收记录。
可刚出通政司大门,就被镇刑司的人堵住,说‘军报涉边情机密,需回司细查’,不由分说就把小人拖进了镇刑司的黑牢……”
话音未落,刑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木门被“哐当”
一声撞开,镇刑司校尉张彪带着两名缇骑闯进来。
他身披亮银铁甲,佩刀撞在铁甲上叮当作响,靴底碾过门槛的碎石子,带着一股戾气闯进来,三角眼瞪着谢渊,唾沫星子喷在地上:“谢御史好大的胆子!
镇刑司‘暂押’的人犯,也敢私自带到都察院刑房?是没把镇刑司的规矩放在眼里,还是想包庇通敌的逆贼?”
两名缇骑立刻按刀上前,铁甲的寒光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刑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谢渊缓缓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张彪气得涨红的脸,指节轻轻叩在案上的《大吴会典》:“张校尉来得正好,省得本官再去镇刑司问话。”
他侧身指向赵勇,声音陡然转厉,“赵勇是大同军报信使,持通政司签收文书,按《大吴会典?驿传志》明载,信使持军报驰驿,非谋逆不得羁押,镇刑司既无刑部勘合,又无通政司协查文书,凭何将人扣在‘暂押房’半月?”
他俯身拿起赵勇的左手,手腕上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