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页,“湖广巡抚李谦”
的名字刺眼。
谢渊想起查粮仓案时,看到李谦将赈灾粮转卖给粮商的账册,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灾民面容浮现在眼前,他握着笔的手微微抖,笔尖重重落下:“赈灾不力,贪墨粮米,考评:劣”
,墨痕深透纸背,几乎要将纸戳破。
窗外风雪呼啸,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
声。
谢渊一页页翻着考评册,遇到清官,他会停顿片刻,想起他们的事迹:江西知县王瑞将县衙后园改成菜圃,自己种菜吃,省下俸禄给学堂买笔墨;山西同知周瑾拒收贿赂,连百姓送的鸡蛋都要按价付钱……这些名字像炭火,在他心里烧得旺旺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股寒气。
谢渊抬头,见德佑帝萧桓披着件紫貂裘站在门口,身后小太监捧着个暖炉。
萧桓刚从养心殿过来,听闻谢渊还在衙署,便径直寻来了。
他目光扫过谢渊单薄的衬袍,见他肩头还沾着残雪,鼻尖冻得通红,眉头瞬间皱起:“卿怎么穿得这么少?棉袍呢?”
谢渊慌忙起身行礼,膝盖在冻硬的地面上磕出轻响,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寒意:“陛、陛下,臣……”
话未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萧桓快步上前,让小太监将貂裘解下,亲自披在谢渊肩上。
貂裘的暖意裹住身体,谢渊冻僵的四肢渐渐舒展,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貂裘,料子光滑柔软,是上等的紫貂皮,心里却有些不安。
“卿这是何苦?”
萧桓指着案头的考评册,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浮动,“这么晚了还在忙,连件棉袍都舍不得穿?”
谢渊低头看着考评册上的字迹,声音轻却坚定:“臣的棉袍……给了街边的乞丐。”
他怕萧桓不解,又补充道:“那乞丐快冻僵了,臣想着,官袍能挡风,衬袍也能凑合一晚,可他若没棉袍,怕是熬不过今夜。”
萧桓望着他冻得紫的嘴唇,又看了看考评册上力透纸背的“优”
字,指尖轻轻拂过纸页,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谢渊的清廉是恪守规矩,却不知他竟清廉至此,连自己的温饱都能舍下。
“卿就不冷吗?”
萧桓的声音放柔了许多。
谢渊抬起头,眼中没有半分委屈,反而亮着光:“陛下,臣冷,冻得骨头缝都疼。”
他指着考评册上的“郑辰”
二字,“可看着这些名字,想着郑知府修的义仓里堆满了粮食,想着百姓开春能吃上饱饭,心里就暖烘烘的,比穿十件棉袍还暖。”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臣穿得薄,可百姓能穿暖,这就够了。”
萧桓拿起考评册,一页页翻看,纸上的字迹或轻或重,却都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他忽然明白了,谢渊的暖从不是来自棉袍貂裘,而是来自心里装着的千万百姓,来自那份“宁让自己寒,不让百姓苦”
的赤子心。
所谓清廉,从不是苦行僧般的自苦,而是把百姓的冷暖看得比自己重;所谓心有暖阳,也不是天生不怕冷,而是心里的公道与仁爱,早已焐热了所有风霜。
“卿说得对。”
萧桓放下考评册,语气里带着感慨,“心里暖了,身上就不觉得冷了。”
他对小太监道:“去把朕御书房的那件羊皮袄取来,给谢大人披上。”
谢渊忙推辞:“陛下,臣真的不冷了,这貂裘已经很暖和了……”
萧桓按住他的手,眼神温和却坚定:“这不是赏赐。”
他望着案头的考评册,“这是让卿能暖暖和和地把册子批完,好让郑辰这样的清官早些被重用,让李谦这样的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