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意比棉袍还暖,可这棉袍我真的不能收。”
张嬷嬷急得眼圈红:“大人是嫌老身手艺糙?”
“不是的。”
谢渊摇头,指尖拂过自己棉袍磨破的袖口,“您看,我穿官袍、食俸禄,本就该比百姓耐些寒。
您的棉花来得不易,定是攒了许久,留着给二郎做件新棉袄吧,他刚从诏狱出来,身子弱。”
他往远处指了指,胡同口隐约有灯光摇曳,“天这么冷,快回去吧,二郎该等您了。”
张嬷嬷还想再劝,谢渊已转身踏雪前行,青布棉袍的下摆扫过积雪,留下浅浅的辙痕,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她望着那道在风雪中渐远的背影,棉袍后襟的补丁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忍不住抹了把泪,将棉袍紧紧抱在怀里——这棉袍她攒了三个月棉花,连夜缝了两宿,可谢大人连碰都没多碰,只念着百姓的难处。
走过两条街,风雪更急了,谢渊耳尖忽然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呻吟,像寒风里濒死的虫鸣。
他循声拐进墙角,见个乞丐蜷缩在避风处,身上只盖着张破草席,草席下的身子缩成一团,嘴唇冻得紫,睫毛上结着白霜,连呻吟都细若游丝。
谢渊心猛地一揪,快步蹲下身,解开自己的棉袍。
这棉袍是母亲临终前拆了旧棉袄重絮的,领口磨出了毛边,左襟还有块补丁,是他自己用粗线缝的。
他轻轻将棉袍披在乞丐身上,棉袍带着他的体温,刚盖住乞丐冻得青紫的手脚。
乞丐似乎被暖意惊醒,喉间出“嗬嗬”
的声响,谢渊又将他往墙根挪了挪,挡住迎面的风雪。
他摸向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铜钱——这是他这个月的俸禄,原打算明日托人送回家给老父买炭火的。
他将铜钱塞进乞丐冰凉的手里,用自己的手裹住他的手焐着:“天亮了去街角粥铺,买碗热粥喝,再找个暖和地方歇着,别待在这儿了。”
乞丐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泪水混着雪水从眼角滚落,滴在谢渊手背上,冰凉刺骨。
他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只是死死攥着铜钱,指节因为用力而白。
谢渊拍了拍他的手,站起身时,寒风瞬间穿透单薄的衬袍,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牙齿“格格”
地打起颤来。
他拢了拢衣襟,将脖子缩进衣领,顶着风雪往都察院衙署走,雪花落在他的间、肩头,没走几步,就积了薄薄一层,像落了一头霜。
都察院衙署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谢渊踩着没膝的积雪走到门前,鞋履早已湿透,冻得脚底板麻。
他推开虚掩的角门,踉跄着走进书房,反手带上门,靠在门板上喘了口气。
书房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案头的油灯早已燃尽,只剩下半截灯芯。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火石,打了好几下才溅出火星,点亮灯盏。
昏黄的灯光亮起,映出他苍白的脸,鼻尖上还沾着细碎的冰粒,睫毛上的雪花正慢慢融化,顺着脸颊往下淌。
桌上堆着半尺高的卷宗,最上面的“官员清廉考评册”
摊开着,纸页边缘被夜风卷得微微卷。
谢渊搓了搓冻僵的手,呵出几口白气,指尖才渐渐有了知觉。
他拿起狼毫笔,蘸了蘸墨,墨汁在砚台里结了层薄冰,他用笔尖轻轻化开。
目光落在考评册上“浙江杭州知府郑辰”
的名字上,他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民状,说郑辰自掏俸禄在乡下修了二十座义仓,秋收时储粮,灾年时开仓,百姓都叫他“郑青天”
。
笔尖落下,“清廉自守,为民修仓,考评:优”
十三个字刚劲有力,墨迹在灯下晕开,带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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