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大吴会典?考绩篇》载:“凡官员考评,以‘廉、能、勤、绩’为要,廉者为,虽有能绩,若贪墨枉法,一票黜之。”
德佑二十五年冬,京师连降大雪,积雪深达三尺,百姓多有冻馁。
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连日审理镇刑司贪腐案,夜夜忙至三更。
某夜结案后,他冒雪步行回衙,遇百姓赠棉袍御寒,却婉言谢绝,转而将自己的棉袍披给了街边乞丐。
时人记之:“谢御史身无厚棉,心有暖阳,此真廉吏也。”
萧桓闻之叹曰:“朕知谢卿清廉,却不知其清廉至此,心中唯有百姓。”
朔风卷雪夜深沉,衙署灯火映归人。
百姓持棉酬冷暖,清官推衣念饥贫。
身无厚絮心犹暖,案有清名史自陈。
莫道官场多冷寂,人间自有赤子真。
德佑二十五年冬十二月十五,京师大雪纷飞,鹅毛般的雪片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将皇城内外的朱墙灰瓦都染成了白色。
三更时分,都察院衙署的灯火仍亮着最后一盏,映在门前厚厚的积雪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胀的太阳穴。
镇刑司千户刘忠贪腐案已审理半月,涉案的三十余名官员今日终于全部画押认罪,案牍上的墨迹还带着新鲜的温度。
他起身时,椅腿在地面拖动,出轻微的声响,惊扰了窗外栖息的寒雀,雀儿扑棱棱飞起,带落几片积雪。
“大人,夜深了,雪又大,奴才备了马车,送您回府吧。”
书吏老王端着一杯热茶进来,见谢渊要走,忙道。
谢渊接过热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摇了摇头:“不必了,雪夜路滑,马车反倒慢。
我步行回去,正好醒醒神。”
他将卷宗仔细收好,披上那件半旧的青布棉袍——这棉袍还是三年前母亲在世时为他缝制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里面的棉絮也有些板结。
走出都察院大门,寒风裹挟着雪片扑面而来,谢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棉袍的领口系紧。
街上积雪没膝,踩上去出“咯吱咯吱”
的声响,空旷的街巷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两侧的店铺都关着门,窗棂上积着厚厚的雪,偶有几家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守夜人的烛火。
行至棋盘街拐角,一个身影突然从屋檐下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渊一惊,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是个提着竹篮的老妇人,身上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头上落满了雪,像顶着一头白。
“您是……谢大人吧?”
老妇人声音颤,带着几分不确定。
谢渊停下脚步,借着街角灯笼的微光,认出拦路的老妇人正是张嬷嬷。
前几日她跪在都察院门前,额头磕得青肿,只为喊冤救被镇刑司诬陷下狱的儿子。
如今她儿子已释回家,老妇人脸上的愁苦散去不少,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风霜。
“张嬷嬷,”
谢渊声音放柔,见她竹篮里露出半截蓝布,“这么晚了雪又大,您怎么还没回家?”
张嬷嬷忙将竹篮往前递了递,篮子里的棉袍用粗布仔细包着,她解开布绳,露出里面崭新的棉絮:“大人,这是老身连夜赶做的棉袍,您摸摸,絮的是新棉花,暖和。”
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开裂,指甲缝里还嵌着棉絮,“那日您说您的棉袍旧了,老身就记在心里了。
要不是您,我家二郎早没了,这点心意您可得收下。”
谢渊望着棉袍细密的针脚,针脚边缘还沾着未抖净的棉绒,显然是赶工缝制的。
他心中一热,却轻轻按住老妇人的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