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着鲜红的“还民”
印戳,他用朱笔在“李老汉”
“张寡妇”
等名字旁打勾,指尖沾着淡淡的朱砂。
见众人捧着金匾进来,他放下笔起身,青布长衫的袖口沾着墨迹,却显得格外整洁。
“周老先生这是做什么?”
谢渊目光落在那块镶着金边的牌匾上,“‘青天在世’四字太重,我担不起。”
周明轩躬身行礼,花白的胡子几乎触到地面:“谢大人为浙江百姓斩恶绅、还良田,这份功德,怎么夸都不为过。
这金匾是全乡绅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谢渊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指着窗外正在春耕的田野。
田埂上,百姓们牵着牛耕地,新翻的泥土散着清香,几个孩子提着竹篮,在田边捡拾遗漏的麦穗。
“老先生您看,”
他声音温和却坚定,“我巡抚浙江,查案断冤,本就是分内之责。
就像农夫耕地、匠人筑屋,都是该做的事。
若真要感念,不如把做金匾的银子省下来。”
他转身走到墙上挂着的杭州舆图前,手指点在城西的位置——那里画着一条蜿蜒的虚线,标注着“泥泞路,雨天难行”
。
“城西那条路,是百姓去集市的必经之路,长约三里,雨天泥泞没膝,运粮的牛车陷在里面,要七八个人才能抬出来;晴天尘土飞扬,拉货的驴马走一趟,能呛得人三天咳嗽。”
谢渊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虚线,“修一条青石板路,宽三尺,铺到集市门口,百姓运粮能省一半力气,孩子上学也不用踩泥过水。
这比挂在墙上的金匾,实在多了。”
周明轩望着舆图上的虚线,又看看窗外劳作的百姓,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他放下金匾,对着谢渊深深一揖:“大人说的是!
金匾会蒙尘,路却能走一辈子。
我们这就改捐修路,不辜负大人的心意。”
乡绅们果然将二百两银子全捐了出来,又挨家挨户动员百姓义务修路。
谢渊每日处理完公务,就换上粗布短打,带着玄夜卫校尉们去工地帮忙。
他和百姓一起抬青石板,石板重逾百斤,压得他肩膀红了一片,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他就用布条缠上继续干。
有老农见他累得直喘,递来水囊:“大人是金贵身子,歇着吧。”
谢渊擦了把额角的汗,汗水滴在滚烫的石板上,瞬间蒸:“路是大家走的,我多抬一块,路就早一天修通。”
德佑二十四年初夏,萧桓随驾南巡至杭州,特意绕到修路工地。
远远就见谢渊蹲在路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糙米饭拌着咸菜,正和几个修路的百姓说笑。
阳光晒得他脸颊黝黑,布衫后背湿了一大片,沾着尘土和草屑。
“谢大人这是要转行当泥瓦匠?”
萧桓笑着走过去,声音里带着打趣。
谢渊抬头见是萧桓,忙起身行礼,膝盖在石板上磕出轻响。
“陛下怎么来了?”
他抹了把脸,蹭得脸上多了几道灰痕。
萧桓指着路边堆着的青石板,石板上还留着凿子的痕迹:“朕听说浙江修了条‘谢公路’,特来看看。”
谢渊挠挠头:“不是‘谢公路’,是百姓路。
您看这石板,每块都刻着修路人的名字,李老汉、张木匠……他们才是功臣。”
他捡起块刚铺好的石板,“这条路修通了,百姓运粮到集市,原来要走两个时辰,现在半个时辰就到,比什么金匾都实惠。”
萧桓望着他手上的厚茧,又看看远处百姓们热火朝天的身影,眼底多了几分暖意。
三个月后,青石板路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