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周瑾已捧着奏疏出列,袍角扫过金砖的刻纹,带起细微的声响。
"
臣周瑾,弹劾大同巡抚谢渊!
"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刻意加重的"
弹劾"
二字惊得檐角铁马轻响。
奏疏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边角因反复翻阅起了毛边,上面用小楷列着三条"
罪证"
:"
其一,代王殿下赠贺礼于归,谢渊坚辞不受,显是轻慢宗室;其二,英国公设接风宴,谢渊半途离席,目无勋贵;其三,户部按《禄秩考》放边臣津贴五十两,谢渊竟散与边军,视朝廷俸禄如草芥!
"
周瑾抬眼望向御座,语气陡然激昂:"
此等行径,名为清廉,实为沽名钓誉!
将同僚置于贪墨之境,更显朝廷待臣刻薄,寒了百官之心!
"
话音未落,吏部侍郎赵谦已出列附和,朝珠在胸前轻晃:"
《大吴禄秩考?边臣篇》明载:述职舟车银,许臣自用,以补行装。
谢渊将此银散军,看似体恤下属,实则是暗讽我等京官守着俸禄不放,"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许多人下意识攥紧了袖中刚收的外官礼单,"
长此以往,谁还敢领朝廷俸禄?谁还敢受同僚之礼?"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京官们的痛处——他们的灰色收入本就依赖外官馈赠,谢渊的"
清廉"
恰似一面镜子,照得他们藏在官袍下的私念无所遁形。
谢渊出列时,青布官袍的领口还沾着京郊的晨露,他对着御座躬身,动作沉稳如松:"
臣有辩。
"
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殿内的凝滞,"
代王贺礼属私赠,《会典?宗室篇》载外官不得私受宗室馈遗;英国公宴席所备礼箱,箱贴晋商敬献标签,臣若收受,便是与盐引案余党勾连之嫌;至于边臣津贴,"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
大同卫《军饷收支册》可证,此银已入账充作冬衣费,有指挥使萧枫及千总以上官员联署画押。
"
账册在御案展开,墨迹未干的签名透着边关的凛冽,与周瑾的奏疏形成鲜明对比。
谢渊抬眼时,目光正与周瑾相撞,后者慌忙移开视线,指尖却不自觉绞紧了奏疏——他没料到谢渊连津贴的去向都备好了凭证。
御座上的德佑帝指尖叩着龙椅扶手,朱笔悬在奏疏上方迟迟未落。
他望着阶下对峙的三人:周瑾满脸愤懑,实则藏着维护旧规的私心;赵谦语气讥讽,眼底却闪着怕被清算的慌乱;谢渊虽躬身而立,脊梁却挺得笔直,像极了元兴帝御笔亲题的"
守正不阿"
匾额。
"
谢渊守制无误,"
皇帝的声音带着犹豫,"
但拒礼过甚,恐伤同僚和气。
"
这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却已在"
守制"
与"
伤和气"
间,悄悄偏向了祖制的底线。
周瑾与赵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第一波难虽未扳倒谢渊,却已在朝堂种下"
谢渊孤僻难近"
的印象,这便够了。
他们退下时,袍角相擦,带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在为下一轮暗箭上弦。
宣武门内的"
聚贤楼"
是京官常去的酒肆,近日却成了散播谢渊流言的据点。
代王旧部、兵部主事孙吉故意大声喝骂:"
听说谢渊在大同私吞盐引改铸的军饷,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