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大吴职官志》载:"
凡外官述职,例由京官迎候,然馈送之礼,实乃官场积弊。
"
德佑十九年春,永定门的柳枝刚抽新芽,谢渊的青布马车碾过护城河的冰碴,车轴转动的声响里,藏着一场"
拒礼"
与"
成规"
的暗战——盖因他行囊里的《九边马政考》比勋贵的"
接风礼"
更重,而这份"
清风"
,恰成了刺痛官场积弊的利刃。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谢渊的马车在永定门停下时,轮轴沾着九边的尘土,车帘掀开,露出一身洗得白的青布官袍。
玄夜卫百户赵衡捧着的行囊,用粗麻绳捆了三道,解开后只有三样物事:泛黄的《九边马政考》(扉页写满边军战马的损耗记录)、玄夜卫的《边情密档》(封皮盖着"
绝密"
朱印)、半袋大同卫士兵送的炒米(布袋缝着"
边关敬谢大人"
的字样)。
迎候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按官场惯例,外官述职需备"
土仪"
分赠京官,巡抚级别的官员至少要带"
黄金百两、绸缎千匹"
。
户部侍郎周瑾的管家捧着礼单,上面列着"
晋商贺礼:潞绸二十匹、澄泥砚十方"
,见谢渊行囊空空,嘴角撇出冷笑:"
谢大人这是嫌我等不配受边地之礼?"
谢渊拱手道:"
《大吴会典?述职篇》载:外官入京,不得携私礼馈送,违者以贪论。
周某若收礼,便是违制。
"
他的目光扫过周瑾身后的官员,大半是王林旧部,礼单上的"
晋商贺礼"
,实则是想试探他是否还坚持查盐引旧案。
英国公徐岳的府邸设在崇文门内,按例要为述职的边臣设"
接风宴"
。
谢渊抵达时,宴席已备妥,厅内摆着的"
礼箱"
堆到梁下,箱上贴着"
宣府参茸江南丝绸"
的标签——这些本是要送给他的"
见面礼"
。
"
谢大人刚从苦寒之地回来,"
徐岳的笑容带着刻意的热络,"
这点薄礼,是京中同僚的心意。
"
他示意管家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的金如意在烛火下泛着光,"
这是代王殿下特意备的,说谢大人整顿马市辛苦。
"
谢渊的指尖在《大吴会典》上轻叩:"
英国公是两朝元老,当知述职拒礼是祖制。
"
他将官典推到徐岳面前,"
若我收了代王的礼,明日都察院的弹劾章疏怕是要堆成山了。
"
徐岳的笑容瞬间僵住——代王虽被削爵,但其党羽仍在,谢渊的拒绝,无疑是不给宗室旧部面子。
宴席散后,周瑾在偏厅对徐岳低语:"
这谢渊是铁了心要立清官牌坊,他越干净,越显得我们这些人不清白。
"
窗外的风卷着残雪,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像极了王林案时的党羽密议。
太和殿的铜炉飘着檀香,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靴底踩在金砖上悄无声息。
当值太监刚唱完"
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