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举着验伤灯凑近马掌,铁锈味混着瓦剌香料弥漫:"
大人,掌纹有重刻痕迹。
"
译官跪接马掌,借着火光辨认,声音颤:"
是瓦剌文‘九月合围’,去年瓦剌可汗的讨战书,用的正是此印。
"
谢渊蹲下身,手指划过马腿内侧,三道鞭痕触目惊心:"
鞭长三尺,阔两指,"
他望向驿馆方向,"
与张老汉袖口的伤口完全吻合。
"
忽然想起白日在茶马司看见的李淳,他胸口的烙痕,此刻与马颈的硫黄碎屑重叠。
"
这些马,"
他的声音低沉,"
是被镇刑司的人用刑逼死的。
"
火折子的光映在马厩的砖墙上,投下他修长的影子,仿佛一只孤独的獬豸,在黑暗中守护着最后的真相。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响起,谢渊忽然注意到马槽底部的刻痕:"
林缚,刮开看看。
"
林缚用佩刀轻刮,露出一行小字:"
盐引三七九,战马五十匹,镇刑司王经历收。
"
"
王经历,"
谢渊想起茶马司的名册,"
是李淳的顶头上司。
"
火折子的光突然被风吹灭,黑暗中,他听见马掌与地面碰撞的声响,仿佛是边军的铁蹄,在看不见的远方奔腾。
张老汉临终前抓住谢渊的袖口,浑浊的眼盯着勘合符,喉间溢出鲜血:"
范永斗的商队车底藏着镇刑司的腰牌,"
他咳出黑血,齿缝间卡着半片盐引,"
他们说马政司的李员外收了三趟盐引"
谢渊握住他的手,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三趟盐引,换了多少战马?"
老人的手指无力地指向北方,那里,瓦剌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更夫的梆子声突然乱了节奏,驿馆外墙传来瓦片轻响。
谢渊吹灭火折,黑暗中,勘合符的獬豸纹与马掌的瓦剌文在记忆里重叠——前者是风宪官的象征,后者是边患的威胁,此刻却被同一种硫黄味浸透。
"
林缚,"
他的声音压过北风,"
去查镇刑司近两年的调令,尤其是王经历的。
"
指尖抚过张老汉掌心的血字,墨迹里的磁石粉刺痛皮肤,"
还有,通知萧将军,九月前的战马交割期,怕是要提前了。
"
窗外,三盏灯笼从驿馆后巷闪过,灯笼角的暗纹,正是白日里范永斗拜帖上的卤砂印。
谢渊摸着案上的盐粒,忽然明白,所谓"
盐引换马"
,换走的何止是战马,更是大吴边军的骨血,是官制里最后一道防线上的砖。
"
大人,"
林缚低声道,"
驿馆周围有镇刑司的缇骑。
"
谢渊望向窗外,夜色中,那些灯笼的光,像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盯着边军的命脉,盯着大吴的江山。
林缚连夜查回,手中的《镇刑司调令》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大人,王经历近两年共签十七道调令,"
他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
每道调令都涉及建宁盐井的卤砂运输。
"
谢渊接过调令,现每道调令的末尾,都盖着镇刑司的官印,印泥里掺着硫黄:"
《官印定式》载,镇刑司印泥不得掺硫黄,"
他的指节敲在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