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都察院志》载:"
风宪之职,在纠劾不法,肃正朝纲。
"
德佑十四年秋,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阴鸷一笑,看着手中的奏疏,笔尖在"
专擅威福"
四字上重重划过。
窗外,都察院的獬豸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暗室里银钱交割的叮当声——一场以言官为刀、以弹劾为饵的权谋大戏,正围绕着治河能臣谢渊悄然上演。
死且不自觉,其余安可论。
昨宵凤池客,今日雀罗门。
骑虎不敢下,攀龙忽堕天。
险心修古道,老貌逼新年。
赫赫谁垆冶,期予铸镆铘。
安知北溟水,终日送抟风。
镇刑司密室烛影摇红,王真将一叠银票推向前来的御史陈松年,票面上"
万源号"
的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陈御史弹劾谢渊的奏疏,可曾想好案由?"
他指尖划过案头的《河防图》,犀角所指处正是去年处决的贪吏埋骨地。
陈松年的手指在袖中掐出月牙,盯着银票上的数目:"
铁犀镇河一事,可做文章。
"
他想起谢渊查料时的眼神,比验粮锤更锋利,"
说他媚俗惑众,铸铁犀劳民伤财。
"
话音未落,镇刑司缇骑已将一匣匠人血书推到他面前——那是威胁,亦是封口。
密室的青砖缝里,卡着半片残纸,上有去年被灭口的仓吏字迹:"
谢大人验粮,锤锤见真章。
"
王真靴底碾过残纸,嘴角勾起冷笑:言官的笔,终将成为诛杀能臣的刀。
早朝钟声未歇,陈松年的弹劾疏已摆在德佑帝案头。
"
谢渊巡抚山东,铸铁犀十九尊,每尊耗银千两,"
他的象牙笏板叩在丹陛上,惊起梁间燕雀,"
且令匠人刻名于犀腹,分明是树立私恩,媚俗惑众!
"
谢渊的官靴刚踏上台阶,便觉殿中气压凝滞。
他望着陈松年颤抖的指尖——那是数日前在料场见过的、触碰镇刑司密信的手。
"
陛下,铁犀腹内所刻,乃十七州县灾民姓名,"
他展开随身的验粮锤,锤头凹痕里嵌着曹州沙粒,"
每尊铁犀耗银,皆有物料账册可查。
"
德佑帝翻开奏疏,墨香中混着淡淡龙涎香——镇刑司专用的熏香。
当看到"
铸铁犀如铸神像,有违太祖节俭之训"
时,目光忽然定在谢渊袖口的补丁上:那是用治河图残片缝的,边缘还留着去年决口处的泥渍。
亥初刻,都察院后堂传来叩门声。
老河工李二柱被玄夜卫搀着进来,腿上刑伤还在渗血:"
大人,他们逼俺们指证铁犀用了镇河神咒"
他怀中掉出半块铁犀残片,犀角缺口处刻着"
李铁牛"
三字——那是他侄子的名字,去年被镇刑司灭口。
谢渊的验粮锤重重砸在案上,惊飞烛花:"
神咒?"
他展开匠人血书,三十七枚指印按在永丰县桑皮纸上,"
每尊铁犀用多少铁砂、多少工匠血,这里都记着!
陈御史说耗银千两,可知道每两银子都经灾民之手画押?"
窗外骤雨突至,雨点打在铁犀形的檐角上,出清越声响。
李二柱忽然想起,去年今日,谢大人正是顶着这样的暴雨验堤,靴底磨穿仍不肯下堤。
他抹了把泪,从齿间取出半片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