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上的官印正是镇刑司私刻的。
谢渊借过验粮锤,在木板上轻轻敲击,听着不同的声响辨别材质。
当听到"
河官运沙"
时,锤音突然变哑,就像被贪腐的泥沙堵住了咽喉。
他想起在曹州仓现的"
猴儿石"
,与木板上的线索吻合,镇刑司的贪腐网络,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三更时分,谢渊对着地图标注歌谣传唱路线,每处红点都对应着一起物料舞弊案。
虎娃的残页、李二柱的木板、王老头的刻版,这些看似零散的物件,在地图上连成一条线,直指镇刑司的老巢,就像百姓的歌声,终将编织成一张捕捉贪腐的大网。
镇刑司密室的炭火烧得正旺,掌印太监王真将密信投入火盆,"
预备仓缺粮"
的字迹在火苗中蜷曲。
袖口反向獬豸纹扫过案头,那里摆着新到的河沙——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用曹州沙粒充作粮豆了。
他不知道,灰烬里的墨粉混着河沙,正被玄夜卫的暗桩收集,就像当年谢渊从河底捞起的残页,终将拼凑出镇刑司十年贪腐的脉络。
王真盯着火盆,忽然想起谢渊验粮时的眼神,那是比验粮锤更锋利的锋芒。
他抓起案头的河沙,任由沙粒从指缝滑落,就像那些被克扣的工银、被饿死的灾民,在他眼中不过是数字。
但他没料到,这些河沙即将成为呈堂证供,与歌谣里的每句唱词呼应,让他的罪行无所遁形。
密室的暗格里,藏着一本《河工克扣账》,每一页都记着镇刑司与河官的分赃数目。
王真伸手触碰账本时,指尖划过"
李铁牛"
的名字——那个被他下令灭口的年轻河工,此刻正化作歌谣里的一声号子,在黄河两岸回荡,成为他永远的噩梦。
文华殿的金砖映着虎娃膝盖的血印,他举着焦木的手在抖:"
陛下,俺爹刻这木板时,断指的血渗进了木纹"
德佑帝接过残页,焦痕在灯光下竟似黄河走向,谢渊的声音混着远处的驼铃:"
百姓称臣河神,不过是盼着仓廪实、堤防固。
"
虎娃突然想起大堤上的铁犀,犀角的缺口正对着家乡的方向,那里的麦田正在抽穗。
德佑帝轻抚残页,现"
护仓牢"
三字的笔锋里嵌着河沙,就像百姓用泥沙写成的控诉。
他想起谢渊的奏折里写过:"
河患非天灾,实乃人祸。
"
此刻虎娃的哭声,就是最真实的人祸见证,让他再也无法忽视镇刑司的贪腐已深入骨髓。
谢渊趁机呈上密信与河沙样本,每粒沙子都附着镇刑司的火漆印记。
虎娃的童声、残页的血痕、河沙的证据,三者交织成一曲官民合奏的抗诉,让文华殿的烛火都为之摇曳,照亮了朝堂上那些被掩盖的黑暗。
通州粮仓的腐米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谢渊的验粮锤砸开米袋的瞬间,河沙与石膏的粉尘扬起。
账本上"
曹州仓米十万石"
的印戳还新鲜,却是镇刑司的假章。
他突然想起虎娃娘递来的残页,焦痕的形状竟与仓单上的涂改痕迹重合——原来每句歌谣都是百姓用命写的账本,每粒河沙都藏着河工的血泪。
验粮锤在手中顿住,谢渊看见米袋底部绣着"
李铁牛"
的名字,正是去年决口时失踪的河工。
他忽然明白,歌谣里的"
铁犀镇河妖"
,镇的不是河水,是这些吞噬河工性命的贪腐妖魔。
每砸开一个米袋,就像撕开镇刑司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