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刻痕都带着未干的血渍。
门外传来虎娃的脚步声,李二柱急忙用破布盖住木板。
孩子递来一碗稀粥,碗底沉着几粒麦仁:"
伯,俺娘说,这是谢大人送来的赈粮。
"
他望着虎娃单薄的身影,突然觉得手中的木板重如千钧——这不仅是刻词,更是刻下河工的冤屈、百姓的期盼,还有谢渊用命守护的人间正道。
鸡叫头遍时,木板终于刻完。
李二柱吹灭油灯,借着月光抚摸每一个字,断指的疼痛让他愈清醒:镇刑司能打断他的手,却刻不断民心;能烧毁书坊,却烧不尽这扎根在黄河两岸的歌谣。
七天后的琉璃厂,聚文斋伙计正给《谢公治水歌》刷桐油,谢渊官服上的补丁是用治河图残片画的。
掌柜王老头盯着画师笔下的铁犀,突然听见青石板上的马蹄响——镇刑司的仪仗来了,旗幡上的獬豸纹与缇骑腰牌一模一样。
"
刷油的都住手!
"
皮鞭甩在门框上,震落"
河神谢公护民图"
的榜题,王老头看见密信上的獬豸纹在火光中扭曲,信末盖着镇刑司"
绳愆纠谬"
的假印。
伙计小顺刚要藏起刻版,缇骑的刀已架在脖子上。
王老头望着满地狼藉,想起谢渊去年来书坊的情景:"
王掌柜,百姓的歌,比金子贵重。
"
如今刻版被砸,曲本被焚,可那些记在百姓心里的歌词,又怎能烧得尽?他悄悄捡起半片残版,上面"
仓粮"
二字清晰可见,就像百姓眼中的期盼,永远烧不毁。
深夜,王老头在密室重刻版。
刻刀划过木板的声音,与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交织。
他故意将"
护仓牢"
的"
护"
字刻得更深,刀痕里渗进朱砂——那是从晋王府旧藏中寻来的,就像用贪腐者的血,为百姓的歌染上永不褪色的印记。
"
妖言惑众者,焚!
"
曲本堆成的火墙映红了虎娃娘的脸,她怀里的半本残页还带着体温。
"
仓粮济民劳"
五个字被火燎出焦边,像极了她家被洪水烧秃的麦田。
缇骑的皮鞭抽在她背上时,她把残页塞进虎娃的破棉袄:"
去京城,找谢大人"
血珠滴在"
劳"
字上,晕染成河工们扛粮的背影,残页边缘还留着虎娃爹刻木板时的锯齿痕。
虎娃在进京的路上,饿了就嚼一口残页边缘的焦纸。
他记得娘说过,谢大人的官靴补丁是用治河图补的,那是能让河水听话的图。
路过驿站时,他看见驿卒偷偷藏起半页曲本,低声哼唱,仿佛这歌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的灯火。
终于到了京城,虎娃蜷缩在都察院门口,不敢出声。
直到看见谢渊的官靴补丁,才敢掏出残页:"
大人,俺爹刻的木板"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而那半页带血的残页,即将成为揭开镇刑司贪腐的关键线索。
谢渊的验粮锤停在《河工月报》上,焦糊味混着墨香。
玄夜卫呈上的柳木板角,"
镇刑司查禁"
四字刻得歪扭,却在背面现指甲痕:"
镇刑司卖粮,河官运沙"
他认出那是李二柱的字迹——去年在料场,这老汉曾用断指在他掌心写过"
贪"
字。
喉结滚动着咽下口苦水,烛影里浮现出决口处漂浮的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