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河渠志》载:"
治河者,非独疏其流,更需固其本;非独筑其堤,更需正其心。
"
德佑十六年秋,谢渊治水七载,足迹遍及黄河南北,终成河防图册七十二箱。
箱角封条以黄河泥沙混合生漆封固,经月累日积,竟在风干时自然形成如河川走向的纹路,更因沿途百姓焚香相送,香灰嵌入封泥,化作"
民愿"
二字的雏形。
此去京城,表面是载誉还朝,实则危机四伏——镇刑司的缇骑早已在暗处窥伺,预备仓的贪墨线索、河防图的关键数据,皆成了朝堂权谋的赌注。
谢渊以图册为刃,以民心为甲,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漩涡中,踏出一条以民为本的治世之路。
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
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
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黄河大堤笼罩在灰白的晨雾中,芦花似雪般纷飞。
谢渊身着素色官服,腰间玉带未系,任由晨风吹动衣摆,伫立在临时搭建的渡口。
眼前七十二只樟木箱整齐码放于船头,箱角暗黄色的封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是用黄河泥沙混合生漆制成,历经月余风干,龟裂纹路间嵌着星星点点的香灰,皆是五日前百姓焚香时,被晨露沾湿后渗入封泥的。
"
大人,船家催了三回了。
"
师爷赵文攥着船票的手青筋凸起,喉咙像是塞了团棉花,"
百姓们昨夜守了通宵,说要送大人最后一程。
"
他抬手一指,岸边数千百姓正默默跪地,手中捧着点燃的线香,烟雾缭绕中,孩童的啼哭与老人的叹息交织成曲。
谢渊蹲下身,指尖抚过箱角封泥,触感粗粝如黄河滩的沙砾,一粒稍大的香灰硌得指腹疼——这让他想起老匠人陈九叔临终前的场景:老人躺在草席上,胸口缠着浸血的布,怀里紧抱着牛皮囊,囊上用朱砂写着"
七十二兄弟血,护河防图册"
。
他将囊中之物拌入生漆时,血色与泥沙交融,竟比朝阳更艳。
船离岸时,忽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冲破人群,举着幅歪扭的画——纸上用口水调着红土,画着戴乌纱帽的人站在大堤上,旁边写着"
谢大人像"
。
谢渊接过画,现背面还有行小字:"
我爹说,您封箱的泥里有他的血。
"
小姑娘不知道,她父亲李铁牛,正是七十二名筑堤匠人之一,三个月前为堵决口,被洪水卷走时,手中还攥着半块刻着"
护堤"
的木牌。
镇刑司的乌篷船就是此时出现的。
为缇骑的腰牌在雾中泛着冷光,船未停稳便喝问:"
所载何物?"
谢渊亲手揭开箱盖,图册的墨香混着生漆味扑面而来:"
河防图七十二卷,每卷封角有各州耆老按的指印,"
他指尖划过香灰纹路,"
若大人不信,可舀黄河水泼之——生漆遇水显纹,香灰遇水显形,这是百姓与河神共鉴的封条。
"
缇骑盯着封泥上隐约的"
民"
字,手在剑柄上握了又松,终是没敢上前。
船队抵京时,正阳门的铜钟正敲申时三刻。
户部尚书周崇礼带着二十名衙役候在码头,目光在木箱上逡巡如鹰:"
谢大人治水劳苦,不过这预备仓的账册嘛——"
他抬手示意衙役上前,"
按《大吴仓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