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踩着松木余烬入城,见"
魏烈"
大旗的旗杆已断成数截,每段腿骨上都刻着匠人编号:"
丙巳-零九李二丙巳-二十二张四"
这些名字曾在《匠人血债录》上被红笔圈点,此刻正躺在尘土中,骨茬处的血渍尚未完全碳化。
萧栎的羽林军已控制城楼,却见守军遗留的甲胄里掉出砖窑工牌,"
丙巳-三十七王七"
的工牌背面刻着"
断腿制旗,骨碎旗立"
。
谢渊忽然记起,三年前在居庸关截获的密信里,曾提到"
以骨为杆,以血为幡"
,原来指的竟是用匠人腿骨制作军旗。
申时三刻,邺城的暑气渐渐消散。
谢渊站在玄武门的废墟前,见陈虎正收集散落的匠人骨灰,少年的衣襟上沾满砖窑红土,与骨灰袋上的印记浑然一体。
更漏司呈上从旗杆暗格搜出的密信,"
骨旗立,王师溃"
的字迹旁,画着砖窑地道的地形图——每个通风口都标着"
丙巳"
编号,正是七年前匠人被活埋的位置。
"
陈虎,"
谢渊按住少年颤抖的肩膀,指向正在焚烧的魏王府军旗,"
你看这旗,像不像当年砖窑里烧剩的断墙?"
少年点头,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仿佛又看见父亲在砖窑里刻范的身影。
谢渊抽出断笏,笏身裂痕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些被做成旗杆的腿骨,这些被当成礌石的骨灰,都是逆贼欠匠人的债。
"
酉时初刻,邺城的暮色漫过玄武门。
谢渊望着城头新立的"
吴"
字大旗,旗角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千万匠人在齐声控诉。
他知道,这场玄武登城之战,登上的不仅是逆贼的城楼,更是登上了匠人血债的清算台——当松木的火光映照着匠人腿骨的编号,当骨灰袋的红土混着律法的朱砂,那些被用来制作军旗的腿骨、被抛下城楼的骨灰,终将在律法的天平上,称出逆贼罪行的千钧之重。
戌时三刻,谢渊抚过断笏上的裂痕,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断指谣》的调子,混着夜风,飘向玄武门的废墟。
他知道,对于匠人来说,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攻城战,而是一场迟到七年的复仇——用逆贼的松木烧逆贼的旗,用匠人的腿骨断逆贼的路,当玄武门的尘土落定,那些被刻进腿骨的编号、被抛下楼的骨灰,终将在大吴的律法长卷上,写下"
匠人不可辱,律法不可欺"
的永恒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