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每天都是凌晨四点五十准时醒,不用闹钟,几十年的生物钟比什么都准。
他摸黑穿上那件洗得白的蓝色工装,动作轻得像怕吵醒枕头边的老伴秀兰。
厨房的灯拉亮时,暖黄色的光刚好罩住灶台,他先烧上一壶水,然后从米缸里舀出两碗米,淘洗的时候手指在水里轻轻搓,米粒碰撞的声音沙沙响,像小时候在田埂上踩碎的草叶声。
秀兰这时候会翻个身,嘟囔一句“路上慢点”
,老周应一声“知道了”
,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却透着熟稔的安稳。
水开了,他把水壶灌满,塞进自行车后座的网兜里,又拎起墙角的空菜篮——这篮子是秀兰结婚那年编的,竹条都泛着深褐色的光,边缘处被磨得光滑。
推自行车出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他脚步放轻,生怕吵醒三楼的小娃娃,那孩子才刚上幼儿园,每天早上都要哭着不肯起。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还没支起来,只有卖豆浆的老李推着三轮车刚到,看见老周就喊:“老周,今天要两袋甜豆浆?”
老周点头,掏出两块钱递过去,豆浆袋捏在手里温乎,他塞进怀里,想着等会儿给秀兰留一袋,她早上总爱就着油条喝。
菜市场这时候已经热闹起来,电动车的喇叭声、摊贩的吆喝声、老太太们砍价的声音裹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老周熟门熟路往东边走,王师傅的菜摊就在那儿,专卖本地菜。
“王师傅,你这西红柿今儿个看着不赖啊。”
老周蹲下来,拿起一个西红柿捏了捏,软硬度刚好,表皮上还沾着点土。
王师傅咧嘴笑,露出两颗镶的假牙:“那可不,刚从地里摘的,给你算便宜点,三块五一斤。”
老周没砍价,他知道王师傅实在,不会多要。
称了五斤西红柿,又挑了一捆菠菜、一把小葱,最后买了块五花肉——秀兰爱吃红烧肉,今天中午炖上。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刚冒头,金色的光洒在马路上,自行车轮碾过路面的影子忽长忽短。
老周想起二十年前,他还是骑着这辆自行车,每天载着刚满三岁的女儿周萌去幼儿园,那时候女儿总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小手抓着车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现在周萌都上大学了,放假回来总说爸爸的自行车该换了,老周却舍不得,这车陪了他快三十年,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可骑起来稳当,就像他这日子,看着普通,却踏实。
回到家时,秀兰已经起来了,正在擦桌子。
“菜买回来了?”
她接过菜篮,把西红柿放进盆里泡着,“刚才张大爷来电话,说今天还来吃炸酱面,让你多和点面。”
老周应着,把面粉袋子拖到案板旁,舀出三斤面粉,中间挖个坑,打进两个鸡蛋,慢慢加水。
揉面的时候,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跟着动,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来——年轻的时候他在粮站上班,后来粮站改制,他就开了这家小面馆,叫“老周面馆”
,一开就是十五年。
面馆就在小区对面,十几平米的地方,摆着四张桌子,墙上贴满了老照片,有他和秀兰的结婚照,有周萌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好些老顾客的合影。
七点半,面馆准时开门。
第一个来的果然是张大爷,他拄着拐杖,慢慢挪进来,“老周,早啊,今儿个天儿不错。”
老周笑着迎上去,“张大爷,您坐,炸酱面马上就好。”
张大爷今年八十二了,儿女都在外地,就他一个人住,几乎每天都来面馆吃早餐,有时候是炸酱面,有时候是馄饨,吃完了还会跟老周唠会儿嗑,说他年轻时候当老师的事儿。
老周一边煮面,一边听着,偶尔应两句,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