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午后三点坐在飘窗上看云。
阳光穿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流动的光斑,如同远古河流的残影。
这个时刻的寂静是有重量的,压得老木地板出细微的呻吟,混着远处教堂钟摆的余韵,在空气里揉成团絮状的沉默。
邻居家的波斯猫常蹲在对面阳台,尾巴扫过晾晒的被单时,棉布褶皱间会扬起细小的绒毛,在光柱中悬浮成星云的形状。
这只猫与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某个梅雨季的清晨,它曾跃过两栋楼之间的窄巷,肉垫在我窗台的青苔上留下梅花状的印记。
当时我正在拓印瓦当上的云纹,宣纸被它带起的风掀动,未干的墨迹在猫尾掠过处洇成鱼尾状的云。
我们共享着同一片天空的诡谲——当积雨云漫过城市天际线时,它的瞳孔会收缩成两道琥珀色的裂缝,而我摊开的手掌总能接住第一滴穿过云层的雨。
租住的老房子有扇拱形木窗,窗框上爬满常春藤。
雨水顺着玻璃流淌时,那些藤蔓会在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幅会呼吸的水墨画。
房东太太说这房子有百年历史,梁柱里藏着前朝书生的墨香。
她总在清明前后带着艾草来熏屋子,灰白的髻上别着玳瑁梳,走动时裙裾会拂过那些藏在墙角的地窖门——据说下面埋着光绪年间未寄出的信札。
我在东厢房的梁柱缝隙里现过褪色的诗稿。
泛黄的宣纸脆得像蝉翼,簪花小楷写着&0t;云影徘徊处,孤舟自横斜&0t;。
字迹边缘有深褐色的晕染,不知是茶渍还是泪痕。
某个霜降日的黄昏,我在擦拭雕花雀替时,突然有张泛着沉香的纸片飘落。
上面用行草写着:&0t;戊戌年四月初七,见云如见卿。
&0t;墨色在&0t;卿&0t;字最后一笔突然枯涩,仿佛毛笔在此处悬停了整个世纪。
每个周日清晨,我会去城郊的芦苇荡写生。
沿路的梧桐树上钉着褪色的铁皮路牌,箭头指向&0t;云栖渡&0t;。
摆渡的老艄公认得我,他的乌篷船头总晾着晒制的云母片,说是镇水用的。
有次暴雨将至,他送我半块用云纹锦缎包裹的松烟墨,&0t;往西三里有个观云亭,光绪年间的举人就是在那里望云坠的崖。
&0t;
露水沾湿画布时,颜料会在晨雾中晕染出奇异的层次。
我试过用早春的柳芽汁混合赭石,调出云隙光的颜色;收集清明前的雨水研磨孔雀石,得到雷暴云砧的质感。
去年谷雨,我在芦苇丛中现块刻着云雷纹的残碑,拓印时惊起群鹭,它们翅膀拍打的声音让宣纸上的墨迹都颤动起来。
最难忘的是某个夏至日的写生。
天空堆积着乳状云,空气里悬浮着带电的躁动。
画到半途暴雨突至,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画布上,将刚勾勒的云山泼染成抽象的水渍。
我抱着画架躲进废弃的灯塔,雨水顺着塔身的裂缝滴落,在积水中荡开涟漪。
铁质旋梯的锈迹在潮湿中愈鲜艳,像凝固的血迹攀附着通往星空的甬道。
当闪电劈开云层时,塔顶的玻璃穹顶突然被映得通明。
有只白鹭掠过窗前,它的倒影与云层重叠,羽翼边缘泛着青紫色的辉光。
在某个瞬间,积雨云的阴影与鸟影在玻璃上交织,竟让我错觉自己正置身于天空的褶皱里。
雨水顺着了望台的裂隙流成细小的瀑布,在画布边缘积成微型湖泊,倒映着破碎的云絮。
从那以后,我开始系统地收集云的形态。
阁楼的橡木箱里藏着各种云朵标本:用蚕丝和银箔编织的卷云,冻存在琉璃瓶中的碎积云,甚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