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凌晨四点半被风声惊醒。
老旧的铝合金窗框在气流中震颤,像只被囚禁的蝉。
起初我会用枕头捂住耳朵,后来竟习惯了这种声响——它让我想起母亲临终时的呼吸,绵长而空洞。
那时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游走,像条被困在玻璃罐里的鱼,而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地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送行。
租住的阁楼在顶层,斜顶下的空间刚好够我蜷缩。
房东是位退休的语文老师,总说这房子像悬在半空的鸟巢。
她常送来自己晒的陈皮,说能祛湿气。
我把陈皮塞进窗缝,风穿过时便带着柑橘的苦涩,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有次她看见我用蜡笔在玻璃上画螺旋纹,突然说:&0t;这是风的年轮。
&0t;我愣住,现那些蜿蜒的线条确实与她鬓角的白相似。
去年深秋的某个清晨,风突然停了。
我掀开窗帘,看见梧桐叶悬在半空,像被定格的绿蝶。
晾衣绳上的白衬衫静止不动,投下淡青色的影子。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这种寂静持续了整整三十七分钟,直到第一片叶子坠落,在积水中荡开涟漪。
我数着秒针,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殡仪馆外的梧桐也这般静止。
那天傍晚,我在巷口捡到串青铜风铃。
锈蚀的纹路里嵌着细碎的云母,轻轻一碰就簌簌作响。
卖旧货的老人说这是民国年间的物件,挂在窗边能留住风神。
我把风铃系在晾衣绳上,暮色中它泛着幽蓝的光,像块坠落的星屑。
当第一缕夜风掠过,铜铃出清越的颤音,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此后风真的常来光顾。
它掀起我的稿纸,把钢笔水吹成蛛网;它卷走晾衣绳上的肥皂泡,让它们在夕阳里碎成彩虹。
最奇妙的是某个梅雨季的午后,风铃突然出清越的鸣响,我分明听见有人在说:&0t;去看看巷尾的紫藤。
&0t;那声音带着潮湿的木香,像从百年前的老电话里传来。
我撑着伞循声而去,现废弃的电话亭旁缠绕着野生紫藤。
雨水顺着紫色的花穗滴落,在积水里荡开涟漪。
忽然有只麻雀从花丛中惊飞,撞落的花瓣沾在我裙摆上,像串未写完的诗行。
我蹲下身,看见花茎上附着细小的蜗牛,它们背着半透明的壳,在雨幕中缓缓爬行,仿佛在丈量时光的刻度。
从那以后,我开始记录风带来的讯息。
把银杏叶夹进笔记本,收集露水浸润的蒲公英,甚至用蜡笔在玻璃窗上描摹风的形状。
房东老师说我像个通灵的巫女,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孤独者与世界对话的方式。
有次台风过境,风铃在狂风中出尖锐的啸鸣,我却听见母亲在说:&0t;别怕,我在云里。
&0t;
冬至那天,我在阁楼现本泛黄的日记。
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茉莉,字迹是陌生的瘦金体:&0t;风告诉我,要在冻土中埋下春天。
&0t;落款是1942年12月21日。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某个民国女子站在同样的窗台前,将心事系在风铃上。
她穿着月白色旗袍,头上别着茉莉花,目光穿过战争的硝烟,落在同样的紫藤花架下。
如今我的书桌堆满了植物标本和碎纸片。
每当风吹动风铃,那些细碎的声响就会织成奇妙的韵律。
昨夜我梦见自己变成了风,穿过百年光阴,看见电话亭旁的紫藤开了又谢,听见不同年代的风铃在同一个巷口鸣响。
民国女子的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