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还未褪尽,天际边最后一抹橘红正恋恋不舍地吻着云层,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起初只是稀疏的几滴,像谁从云端抖落的碎钻,落在车窗上溅开小小的水花,转瞬就连成了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帘。雨帘里,远处的楼宇渐渐隐去棱角,近处的树木垂下湿漉漉的枝条,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仿佛一触即碎的琉璃盏。
杨震把车稳稳停在楼下,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沉闷又清晰。他刚要解开安全带,指腹还没碰到卡扣,季洁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像刚从冰箱里取出的牛奶瓶,“伞在后备厢吧?我去拿。”
“坐着别动。”杨震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去,像春日里晒暖的石子。他自己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扑了过来,带着风的力道打在肩头,湿意顺着衣领往里钻。他快步绕到车后,打开后备厢时,金属合页发出轻微的"咔啦"声,在雨声里格外分明。翻出那把黑色的大伞,撑开时发出"嘭"的一声轻响,伞骨弹开的力道带着股利落劲儿,像撑起了一片小小的晴空,把漫天雨丝都挡在了外面。
他绕回副驾驶座,拉开车门时特意把伞往季洁那边倾斜得更多些,伞沿几乎要碰到车窗。“慢点下,地上滑。”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被水汽浸润过的温润。
季洁踩着他伸过来的手下车,掌心的纹路里还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枪和握方向盘磨出来的。脚刚落地,就被他半护在怀里往楼道走。他的胳膊环在她腰侧,力道不重却很稳妥,像船舷边的扶手。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无数根手指在急促地叩门,伞下的空间却格外安静,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的呼吸轻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呼吸沉稳,像深夜里平稳运行的钟摆。还有他鞋跟踩过积水时的轻响,"嗒、嗒"的,在空荡的小区里荡开小小的回音。
进了楼道,杨震收伞时抖落的水珠溅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瓶。季洁伸手替他拂了拂肩头的潮气,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衣料,布料里还裹着雨的重量。“都淋湿了,赶紧换件衣服。”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楼道里的寂静。
“没事,不冷。”杨震笑着把买来的菜拎进厨房,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鲈鱼养在水盆里,尾巴一甩溅起水花,落在瓷砖上洇出小小的湿斑;草莓装在竹篮里,红得发亮,像一颗颗饱满的玛瑙,沾着的水珠像是刚哭过的泪滴,轻轻一碰就顺着果皮滑下来;小油菜裹着保鲜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隔着塑料都能闻到那股清清爽爽的草腥气。
季洁跟进厨房时,他已经系好了围裙。那围裙是单位发的,藏蓝色的布料洗得有些发白,胸前印着的"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被岁月磨得淡了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踏实。他正弯腰往锅里加水,水流撞击锅底的声音哗哗啦啦,“今晚喝姜汤鲈鱼汤,”他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算计好的笑意,像个藏了糖的孩子,“老中医说你气血不畅,生姜驱寒,鲈鱼补身,正好适合这样的雨天。”
“又听老中医的?”季洁靠在门框上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她看着他熟练地处理鲈鱼,刀刃划过鱼腹时的动作利落却轻柔,像是怕弄疼了那尾鱼。姜片切得薄厚均匀,码在白瓷盘里像排着队的小月亮,边缘还带着点姜皮的浅黄。
“那当然,医嘱得听。”杨震把鱼放进沸水焯过,白雾腾起时模糊了他的眉眼。他捞出来用温水冲净浮沫,转身时看到季洁还站在门口,眉头微蹙,像有片小小的乌云落在了眉间。“怎么了?累了?”
“没有,”季洁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帮忙摘油菜。菜叶上还带着点露水,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就是觉得这雨下得突然,不知道队里会不会有任务。”话音刚落,窗外的雨像是应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