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夏末秋初,总带着几分比宫里松快的气韵。
皇上与皇后念及众妃离宫别居,格外开恩免了诸多仪轨,各宫小主得了这份体恤,倒真生出几分“天高水阔”
的自在来。
这日午后,安陵容正让锦绣给自己揉着太阳穴,听雪松回话:“小主您瞧,内务府刚送来的苏绣帐子,说是皇上特意让人按您去年提过的花样赶制的。”
她掀开锦盒,里头的帐面绣着缠枝莲纹,银线勾边,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安陵容瞥了一眼,淡淡道:“皇上倒还记得。”
“可不是嘛,”
锦绣笑着接话,“听说华妃娘娘那边昨日得了两匹云锦,莞小主也收到了皇上新得的端砚。”
“咱们这份虽不算最阔气,却也是份心意呢。”
安陵容指尖捻着茶盏盖,轻轻刮着浮沫:“皇上近来心情好,华妃、莞常在她们常承宠,也是常理。”
她顿了顿,抚上小腹,“我这身子不便,原也不该争这些。”
雪松在旁道:“小主说的是,眼下养好龙胎最要紧。”
“只是……奴才听小厨房的人说,赫舍里贵人前儿也被翻了绿头牌,这圆明园里,倒真是热闹。”
“热闹才好,”
安陵容眼尾微扬,“越热闹,才越不容易引人注意。”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问道,“离中秋还有几日?”
锦绣掐指算了算:“回小主,还有二十来天,听说皇上要在平湖秋月设家宴呢。”
“中秋家宴……”
安陵容低声重复着,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若是那时把有孕的消息说出去,倒也合时宜。”
雪松眼睛一亮:“可不是嘛!”
“中秋是团圆节,此时报喜,皇上定当欢喜,说不准还能多得些恩宠呢。”
安陵容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对了,那余莺儿呢?近来可有动静?”
提到余莺儿,雪松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动静?”
“自从来了圆明园,皇上就没召见过她,听说她在栖风轩里整日唉声叹气,连院子都少出呢。”
“妙音娘子的名头,原就是皇上一时兴起,”
安陵容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凉薄。
“这园子里新人旧人围着,早把她忘到脑后了。”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中秋家宴人多眼杂,她若安分便罢,若是不安分……”
“倒也能做些文章。”
雪松会意,低声道:“奴才明白,会多留意着。”
殿外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安陵容望着檐角的宫灯,心里渐渐盘算出一个章程。
这圆明园的自在是暂时的,唯有抓住时机,把腹中龙胎的价值用到极致,才能在往后的风浪里站稳脚跟。
中秋月圆之夜,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既合了节令,又能借着团圆的喜气,让这份“惊喜”
更添分量。
至于余莺儿……若是她识趣,便让她安稳度日;
若是不识趣,倒不妨借她的“蠢”
,再去做些安排。
深宫之中,从来都是借势而为,她安陵容,最懂这个道理。
那余莺儿倒也不愚钝,亦是不似安陵容原先性子那般敏感。
先前在宫里,安陵容借着夏冬春那本话本子,顺势让她自学江南的《采莲曲》,原是试试她的性子。
没成想她竟半点不恼,反倒学得格外上心,日夜抱着谱子琢磨,只当是翻身的依仗。
故安陵容对余莺儿越欣赏开来,就是不知这余莺儿是否能为我所用?这点有待怀疑,还得再试。
中秋将近,各宫的桂香里都掺着几分忙碌的气息。
栖风轩临着片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