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快步来到圆明园东南角的一亩园,这里虽名“一亩园”
,实则规制不小,东侧是太医院的办公大堂,西侧连着药库与御医值房。
往来的药童、医役穿梭忙碌,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清苦气息。
她没急着进门,先在廊下找了个正在分拣药材的小药童问:“小哥,敢问赵太医今日当值吗?”
那药童抬头看了她一眼,脆生生答道:“赵太医在里头核药材账呢。”
“刚还听见他跟管事的回话,说这月的当归入库少了两斤,正忙着盘查呢。”
雪松谢过药童,站在阶下候着。
不多时,一个穿石青色常服的年轻太医匆匆从里头出来,袖口沾着点药末,额角沁着薄汗,正是赵太医。
他见廊下站着个陌生侍女,略一颔:“这位姑娘是?”
雪松忙屈膝行礼,声音恭谨:“奴婢雪松,是乐雪阁谨贵人身边的。”
“我家小主从京城来圆明园,许是水土不服,这几日总说心口闷,想请赵太医移步瞧瞧,不知太医方便吗?”
赵太医闻言一怔,手里的药材账册差点没拿稳。
他入太医院刚满两年半,平日里只做些抄录医案、核点药材的活计,还从未有过嫔妃主动请他诊脉的先例。
谨贵人的名号他是听过的,江南出身,性子温婉却心思灵巧,听说皇上近来常翻她的牌子,在后宫里正是得宠的时候。
“敢不遵命。”
赵太医定了定神,忙将账册递给身旁的学徒,“你把这账核完,我去去就回。”
他整了整衣襟,对雪松道,“请姑娘引路。”
雪松在前头领着,穿过抄手游廊往乐雪阁去。
赵太医紧随其后,忍不住轻声问:“贵主儿除了心口闷,还有别的不适吗?”
“比如饮食如何?夜里睡得安稳?”
“小主说夜里总浅眠,白日里也没什么胃口,”
雪松侧过身回话,脚步没停,“太医您看,是不是得开些温和的方子调理调理?”
“这个得面诊了才好说。”
赵太医笑着应道,心里却暗自琢磨——这可是攀附贵人的好机会,若是能得谨贵人信任,往后在太医院定能得些体面。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望着乐雪阁的方向,只盼着这趟诊脉能让自己抓住这难得的机缘。
太医院中,多少太医因得妃嫔信任而平步青云,晋升之快,早已让他看在眼里、羡在心上。
如今难得有机会攀附上谨贵人,这等机缘,他断没有放手的道理,定要牢牢抓在掌心。
快到乐雪阁时,赵太医又叮嘱:“一会儿见了贵人,我先请脉,姑娘你在旁候着就行,不必拘谨。”
雪松应了声“是”
,心里却想着:小主特意让我来请赵太医,想必是看中他稳妥,但愿这趟能顺顺当当的。
乐雪堂内静悄悄的,只闻香炉里的檀香丝丝缕缕往上飘。
安陵容早得了雪松回话,已在东暖阁的帷帐后坐定,见赵太医快到了,便让锦绣取过一方素色丝巾,轻轻盖在自己搭在脉枕上的手腕上。
“都妥当了?”
她低声问。
锦绣屈膝道:“回小主,帷帐都挂严实了,殿内只留了奴才和雪松伺候。”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赵怀远跟着雪松进了殿,目光只敢平视前方,眼角余光瞥见殿内陈设——虽不算极尽奢华,却处处合着贵人份例。
紫檀木的八仙桌,墙上挂的《寒江独钓图》,连炕上铺的毡子都是苏绣的缠枝莲纹。
尤其窗台上那盆新供的墨兰,据说是内务府刚从江南采办来的珍品,寻常妃嫔轻易得不到。
他心里暗暗点头:果然如传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