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她扯着嗓子喊“5块钱一双,10块三双,不买别瞎摸“的劲头哪去了?虽说她总穿些不合时宜的旗袍,蓝布的、碎花的,黑底的,裹着身子在摊子里钻来钻去,跟周围的油腻、嘈杂格格不入,但也从没这么文绉绉过。“受益匪浅?”的词儿听着比市场里那台舍不得开的旧空调还稀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中年男人没在意周围的目光,指尖在5元区的鞋堆上滑过,他拿起一只拖鞋,捏了捏鞋帮,鞋底硬硬邦邦,像块木头。
“好的,先生。”肖童应着,她知道,这声“先生”不只是称呼,是对方默许了她的请教,也是她对这份尊重的回应——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摊前,尊重比凉快的风还金贵。
她微抬右手,先指向5元区,指尖勾着鞋帮拎起一只拖鞋——胶面是暗褐色的,蒙着层洗不净的灰翳,摸上去糙得硌手,指腹蹭过纹路时,还能触到卡着的硬疙瘩,硌得指腹发涩,那是没熔透的胶渣。“这是再生胶做的。”她的声音比刚才敞亮了些,尾音裹着股实在劲儿,不像是推销商品,倒像跟街坊唠家常。指尖轻轻划过胶面,立刻留下道浅浅的白印,半天都散不去——胶面硬得没半点弹性。“这鞋闻着没有橡胶的香味,反而带着点土腥气,生胶就是废品站收来的废胶制品,旧轮胎,旧鞋底,割开了,熔一锅就塑形,省了脱硫、精炼那好几道工序。”她顿了顿,把拖鞋往摊板上一放,鞋跟磕在木板上,“啪”的一声脆响,没半点拖泥带水,“价钱是便宜,但不耐磨,天热一晒就软塌塌贴脚,闷得人脚心冒汗;汗渍渗进去,脚还容易发痒、过敏,到了冬天更糟,硬得能当暗器,扔出去能把流浪狗打得乱窜。”
接着,她转身走到23元区,弯腰从叠得整齐的鞋堆里抽出一双女士胶鞋。跟旁边暗褐色的拖鞋一对比,浅米色的胶面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是刚蒸透的糯米糕裹了层薄猪油的那种润,不扎眼,却看着踏实。她拇指轻轻摁向鞋头,胶面软乎乎地陷下去个小坑,指腹能觉出内里的韧劲;一松手,“噗”地一下弹回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轻轻颤了颤,像吹了口软风。“这是生胶工艺做的。”她把鞋递过去时,掌心轻轻托着鞋跟,指腹还特意避开鞋头那片平整的胶面——那模样,倒像捧着件怕碰坏的宝贝。“摸着手感软和,还带弹性,是用新采的橡胶发酵,再经塑模、高温硫化等工序做的。”她侧了侧鞋身,“所以有股淡淡的胶香,像晒透的橡胶树叶子,混着点草木的淡香,不冲鼻。”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点自豪,“这种鞋耐穿,下雨天踩水不打滑,厂里的工人爱买,连政府大院的干部家属也常来挑——虽说有点小贵,但一双穿两三年都磨不破底,也是值当。”
周围几个守摊的个体户还愣着:谢姐搭在泡沫箱沿的手指本来还跟着吆喝的节奏轻点,这会儿僵在半空忘了动;何仙姑捏着的钩针悬在半空,脚边的毛线团滚出去半尺远,她也没低头去捞。他们早就听惯了肖童在摊子里的吆喝——“好鞋嘞!新到的款,物美价廉,走过路过别错过啊!”今天突然听她讲“再生胶”“生胶工艺”,这些词听着新鲜,跟听天书似的,可看着肖童捏着鞋边、指着胶面认真讲解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铁皮棚子好像不那么低矮了,多了点透亮劲儿。阳光从棚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她那件洗得发蓝的白布旗袍上晃啊晃,碎金子似的,落在盘扣上、衣角边;连她额角沁出的汗珠,都裹着这点光,滚下来的时候亮晶晶的。
中年男人接过那双23元的胶鞋时,指腹先触到了鞋面细密的纹路——不是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