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织坊的灯,从入秋的第一阵寒风起,就没再熄过。
木构的坊檐下悬着两盏马灯,灯芯被拨得极亮,把“寿春织坊”
的木匾照得泛出暖黄的光。
坊内三十张织机排得整整齐齐,机杼声“咔嗒、咔嗒”
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风声,比往日急了三倍。
李婶坐在最靠门的织机前,手里的梭子飞得几乎成了残影,她把加厚的桑蚕丝线穿过综片,指尖在冰冷的铜扣上蹭过,那片早就冻红的冻疮又泛起了深紫,像是冻住的桑葚。
“阿桃,梭子要贴紧布面,织得密些!”
李婶头也没抬,声音裹在机杼声里,却透着不容错漏的认真。
旁边的学徒阿桃手忙脚乱地调整梭子,线轴“啪”
地掉在地上,滚到织机脚边。
阿桃蹲下去捡,看见李婶的布鞋鞋底裂了道缝,露出里面垫的干草——这双鞋还是去年冬至做的,今年为了赶“楚地暖”
的活计,她几乎没离过织机,连纳双新鞋的功夫都没有。
“婶,您的手……”
阿桃捡起线轴,看着李婶指尖渗出来的细小红点,声音紧。
李婶却笑了,把梭子往她手里塞了塞,指了指织机上刚织出的锦缎:“你看这纹路,每一寸都得撑住劲儿,边关的风跟刀子似的,要是织疏了,将士们裹着跟没裹一样。”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棉絮,“我家狗子在雁门关当兵,上次来信说,夜里站岗能冻透三层甲,我这织的不是锦,是给他,给所有将士们暖身子的念想。”
阿桃顺着她的手看去,那片锦缎是淡青色的,上面织着细密的云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突然,坊门被推开,冷风裹着个人影进来,是纹样师陈先生。
他手里攥着张画着图样的竹简,头上还沾着雪粒子,一进门就喊:“都停一停!
图样改了!”
织工们纷纷停下梭子,围了过来。
陈先生把竹简铺在案上,指着上面添的一笔:“在锦缎的边角,加个小小的‘秦’字,绣在云纹里,不显眼,但摸着能感觉到。”
他指尖在“秦”
字上蹭了蹭,声音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