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杨木轴记
寿春织坊的机杼声,是南城根儿的活时辰。
卯时头声脆,辰时连成串,到了未时该是密得能裹住整个巷子的——可这第三日,那声音竟弱了半拍,像断了线的风筝,飘着飘着就坠了下来。
李婶捏着西域商队的靛蓝订单,指节泛着青白色,指腹把“三百匹葡萄纹锦”
那行字蹭得毛。
她往织机群里扫了眼,小桃正缩着脖子穿经线,右手背的冻疮裂了道小口,渗着血珠,却还得往浸了热水的绷子上按。
“要赶在冬雪前送河西去,”
她声音紧,像被冻住的棉线,“可姑娘们的手都熬出了冻疮,新招的三个学徒,连‘通经断纬’的基础技法都没练熟,这活儿怎么接?”
苏纹蹲在最里头的织机旁,蓝布围裙沾了不少棉絮。
她把新画的胡杨林纹样铺开在木机上,朱砂画的树干还透着湿意,却被她手指按得变了形。
“咸阳来的王织监今早又派人来催,说下月起要按‘典范模板’统一纹样,连配色都得是咸阳定的石黄配墨灰。”
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根白棉线,“可你忘了?去年伊布拉欣领来,就指明要楚地的凤凰纹,说那尾羽的弧度像云梦泽的水波纹。
这要是改了,咱们寿春织坊‘楚锦活样本’的招牌,不就砸了?”
秦斩刚踏进织坊,就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绊住了脚。
两个穿青布学徒服的姑娘,正捧着堆乱成麻团的经线抹眼泪,断口处还带着被扯断的毛茬。
“昨夜赶前批货,织机的木轴突然裂了,”
矮个姑娘抽噎着,指了指旁边停着的织机,“那木轴碎片差点砸到阿姐的手……”
秦斩走过去,指尖触到那根断裂的木轴。
老榆木的纹理里嵌着不少细木屑,磨损的地方被磨得亮,显然是用了有些年头。
就在这时,他眼前弹出一行淡蓝色的系统提示:“织坊当前负荷率12o,工匠劳损率较上月上升3o,‘标准化生产’与‘楚地特色’核心需求出现冲突,风险等级:中。”
他收回手,指腹还留着木轴的粗糙感,突然想起赵叔去年修河堤时说的话。
那会儿他跟着赵叔在淠河边上量闸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