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犁声
一、田埂上的疑云:庐江郡的春来得早,正月刚过,田埂上的冻土就开始化冻,踩上去软乎乎的,混着枯草的气息。
十几个农夫围着田边的新犁,像看稀奇物件似的,指手画脚,声音里满是疑惑。
铁匠老李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指反复划过犁辕那道弯弯的弧度,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打了半辈子铁,做过的直辕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没见过这样“歪歪扭扭”
的家伙。
“将军,不是俺多嘴,”
老李抬起头,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滑,“这犁辕弯得邪乎,耕田时受力不均,万一断了咋整?俺们庄稼人,农具可是命根子。”
秦斩刚从寿春赶来,靴底还沾着驿路的尘土。
他没急着辩解,只是接过旁边驿卒递来的牛绳,走到田边松软的土地上。
那牛是本地常见的黄牛,性子温顺,被秦斩轻轻拍了拍脖子,便乖乖站定。
秦斩将犁铧对准土层,手一扬,牛缓缓迈开步子。
众人的目光都钉在那犁上。
只见曲辕犁贴着地面,像有条看不见的线牵着,犁铧轻松切开刚化冻的硬土,没费多少劲就拉出一道平直的犁沟。
以往用直辕犁,得两个壮汉死死按住犁把,牛走得费劲,人也累得直喘,如今秦斩一个人扶着,脚步稳当,牛也走得轻快,连粗气都没喘。
“停!”
张阿伯突然喊了一声,他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农夫,种了四十多年田,眼尖得很。
秦斩停下牛,回头看他。
张阿伯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犁沟,又对比了旁边用直辕犁犁过的地——新犁的沟更深,土翻得更匀,连藏在土里的草根都翻了出来。
“以前犁地,得来回两趟才能翻透,”
张阿伯咂咂嘴,语气里的怀疑少了些,“这新犁,一趟就够了?”
秦斩指着犁底那个能上下调动的小木块,那是犁评。
“调这个,能改犁沟的深浅,”
他伸手拨了拨犁评,犁铧微微下沉,“旱田要深些,保墒;水田要浅些,防烂泥糊住犁头。
楚地多丘陵,这犁就是按咱们这儿的地形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