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劝降记
铅灰色的云压在九江城头上,像一块浸了水的破棉絮,连风都带着一股子焦苦的味道。
城墙上的守军裹紧了打补丁的甲胄,手里的长矛垂得低低的,金属矛尖沾着的沙尘,在阴沉的天光下泛不出半点光泽。
城下,秦军的营帐连成一片灰黑色的海,辕门处的“秦”
字大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却没有半分喧嚣——这支围城半月的军队,连巡逻的脚步声都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纪律性。
周磊站在城楼的箭垛后,指节因为攥紧剑柄而泛白。
他今年三十五岁,从十六岁跟着楚军打仗,手上的伤疤能数出二十多道,最深的一道在锁骨下,是十年前跟赵军厮杀时留下的。
九江是他的家乡,城西南的那片稻田,他小时候还跟着父亲种过;城北的水井,他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时,是井边的老井婆把他扶起来的。
半个月前,秦军兵临城下,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楚王派来的信使斩了,头颅挂在城门上:“九江城在,周某在;九江城破,周某殉城!”
可现在,他不敢再看城里的方向。
昨夜巡城时,他路过西市的粮铺,听见铺子里传来孩童的哭声,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再忍忍,等天亮了,说不定将军就找到粮食了。”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敢进去——粮仓里的存粮,他比谁都清楚,按照最低配给,撑不过三天。
更要命的是水,城南的水井三天前开始泛浑,军医说再喝下去会闹瘟疫,可城北的那口甜水井,每天只能供城里一半人喝上半瓢。
“将军,秦军主将又在城下了。”
副将陈武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还是那个秦斩,手里拿着封信,看样子是又要劝降。”
周磊深吸一口气,推开箭垛上的木板,朝着城下望去。
秦斩就站在离城门五十步远的地方,一身玄色铠甲,没戴头盔,乌黑的头用带束着,手里果然捏着一卷竹简。
他身后只跟着两个亲兵,既没有张弓搭箭的威胁,也没有呼喝叫阵的傲慢,就那么稳稳地站着,像一竿笔直的青松。
这半个月里,秦斩只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围城的第三天,他派人送了封劝降书,说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