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刨子放下,拿起墨斗,扯出棉线,在木料上弹出一道细黑的线:“不是为了赚钱。”
他说,声音有点哑,“你太爷爷是木工,你爷爷是木工,到我这辈,也做了六十年。
这木料啊,是有脾气的,机器不管这些,只顾着快,做出来的东西,没魂。”
朵朵似懂非懂,掏出手机刷着视频,声音开得不大,却还是盖过了刨木的轻响。
阿爷没再说什么,继续推刨,木屑落在手机屏幕上,朵朵赶紧拂开,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巷口拍了张照,了朋友圈。
中午的时候,张奶奶端着碗绿豆粥过来,碗是粗瓷的,边缘有个小豁口。
“阿爷,喝碗粥解解暑。”
张奶奶嗓门亮,一进门就看见朵朵在玩手机,“朵朵回来啦?这么大了,还跟阿爷撒娇。”
朵朵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张奶奶凑到木案前,看着阿爷手里的活儿:“这是要做啥?”
“给祠堂修匾额,缺个木框,用这楠木做,结实。”
阿爷接过粥碗,喝了一口,绿豆熬得烂,甜滋滋的。
“说起祠堂,前儿我去烧香,看见隔壁巷的李木匠,用机器做匾额,半天就做好了,刷上漆,亮得很。”
张奶奶说,“你这手工,得做两三天吧?”
阿爷点点头:“机器快,但漆是化学的,过两年就掉。
我这用的是桐油,得刷三遍,晾半个月,能管十年。”
张奶奶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较真。
你儿子前儿还跟我念叨,说让你搬去城里,这作坊占着地儿,开商要拆了建商业街呢。”
阿爷手里的碗顿了顿,绿豆粥晃出了点沫子。
“我不搬。”
他说,语气很沉,“这作坊是我爹传下来的,我死也得死在这儿。”
张奶奶没再劝,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啊,就是太犟。”
朵朵听见“拆作坊”
,抬头问:“阿爷,我们要搬家吗?”
阿爷没看她,只是把碗放在桌上,拿起凿子,对着木料上的墨线凿下去。
“笃、笃、笃”
,声音很实,每一下都落在点子上,木屑顺着凿子尖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