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团在漳水上空盘踞了十日,连绵秋雨像扯不断的湿帘,将巨鹿军营浇得透湿。
素问踩着泥泞的营道前行,木屐陷入混着马粪与雨水的烂泥里,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浊点。
她拢了拢被潮气浸得硬的药箱背带,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霉味——那是粮草霉变与营房潮湿交织的气息,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比战场上的硝烟更让医者心惊。
“姑娘,这边走。”
亲兵阿福举着油纸伞紧随其后,伞沿不断滴落的雨水在他肩头积成深色的水渍。
营房区的木栅栏在雨中泛着灰黑,每间营房的茅草屋顶都在往下渗水,檐下悬着的布帘早已湿透,沉甸甸地垂着,将湿冷的空气死死锁在屋内。
掀帘而入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臭、脚臭与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素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扫过屋内:八张硬板床紧贴着土墙,被褥像泡过水的棉絮般鼓鼓囊囊,指尖一触便觉冰凉粘腻;靠近墙角的铺位下,霉斑已爬满了床腿,青黑色的菌斑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目。
最里侧的士兵正蜷在床上咳嗽,每一声都带着胸腔共鸣的浊音,咳得身子直颤。
“张大哥,你这咳得多久了?”
素问蹲下身,避开床沿滴落的水珠,将手指搭在士兵腕脉上。
脉象浮而无力,是风寒侵体的征兆。
士兵勉强坐起身,胸口又是一阵剧咳,捂着嘴道:“前天夜里开始的,起初以为是着凉,喝了点热水没当回事,今早起来嗓子疼得咽不下饭。”
阿福在旁补充:“营里好多兄弟都这样,昨天伙房的老李咳得直喘,今早连炊火都没力气升。”
素问起身走向下一间营房,景象大同小异:潮湿的被褥、墙角的霉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有士兵见她进来,慌忙用袖子遮住口鼻,眼里满是不安——往年秋雨过后,军营里总要闹一场咳喘,严重时能倒下半个营的人,谁都怕自己成了下一个。
“立刻召集各队伍长。”
素问快步走出营房,雨水打湿了她的额,“传我命令:今日起,每日午时雨停间隙,所有被褥必须搬到校场晾晒一个时辰,不论阴晴,哪怕只出片刻太阳也要晒;每间营房每日用苍术熏两次,早晚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