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临,雍县乡医点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草药香的素问跨进门时,正见老药工李伯蹲在墙角,借着最后一缕天光清点药柜里的余货。
听到动静,李伯抬起头,脸上的沟壑里都堆着笑意,手里的账本在桌面轻轻一磕:“副署长,您可算来了!
今日最后一剂治风寒的汤药刚煎好,送药的小子说,张老汉喝了两副就能下床喂牛了。”
素问走到药柜前,指尖拂过贴着“防风”
“紫苏”
标签的抽屉,目光落在桌角那叠泛黄的竹简上——那是这三个月来雍县乡医点的诊疗记录。
她拿起最上面一卷展开,竹简上用炭笔工整地记着:“三月初七,李阿婆,咳血三日,断为肺燥,予桑杏汤,五日愈”
“三月十二,王小郎,腹泻不止,查为食积,施针合谷、足三里,当日止”
。
“这三个月,咱们医点接诊了多少人?”
素问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还记得三个月前初到雍县时,乡野间满是因缺医少药而呻吟的病患,有孩童得了急疹只能靠烧艾草熏治,有妇人产后血崩只能听天由命。
那时她带着两名学堂弟子驻点,第一天就遇到三个因延误治疗而没能救回来的病患,夜里她对着医书枯坐到天明,暗自誓要让乡镇诊疗的法子在这片土地扎下根。
李伯放下账本,掰着手指算得仔细:“副署长您记得清楚,咱们三月初开的馆,到现在整整九十天。
前前后后接诊了两百三十七人,除了月初那两个送来时已经没了气的,剩下的都治好了。
您说的那个‘死亡率’,咱们这三个月,竟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不到百分之一。”
素问重复着这句话,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她想起上个月去邻县岐乡医点巡查时,那里的弟子也跟她报过类似的数——岐乡接诊两百一十人,仅一人因旧伤复去世,死亡率同样不足百分之一。
而在乡镇诊疗推行前,她从朝廷户部调阅的旧档里写得明白,大秦乡镇病患的死亡率常年在三成以上,遇上疫疾时甚至能过五成。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