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写“秦”
字时说的话:“这个字,是禾苗在春土里扎根,要狠,才能活下去。”
散朝时,咸阳城的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李斯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扶苏的声音:“李相,你可知孔鲋在曲阜藏了多少书?”
李斯回头,看见少年公子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那些书里,有大禹治水的图谱,有商汤求贤的誓词,烧了它们,我们和六国的暴兵,还有什么分别?”
李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楚国上蔡的小吏,在厕所里看见老鼠吃脏东西,见了人就跑;可粮仓里的老鼠,却能从容地吃着粟米,不怕人来。
那时他就想,人能不能活得体面,全看站在什么地方。
如今他站在大秦的权力中枢,却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被关在粮仓里的老鼠,外面是越来越近的火光。
三日后,咸阳城的城门下燃起了第一堆火。
博士们被押着站在火堆旁,看着自己毕生珍藏的典籍被扔进烈焰。
淳于越挣脱卫兵的手,一头撞向火堆,被蒙恬死死拉住。
老人哭喊着:“焚书!
焚书!
你们烧的是千年文脉啊!”
李斯站在城楼上,看着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赵高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酒:“相邦可知,胶东郡送来消息,孔鲋带着弟子们,把书藏进了孔子旧宅的墙壁里。”
李斯接过酒杯,酒液烫得他手心疼,“藏得住吗?”
“天知道。”
赵高笑了笑,转身走下城楼。
夜风卷着纸灰飘过咸阳宫的宫墙,落在嬴政批阅奏疏的案上。
他捻起一点灰烬,放在指尖搓了搓,那灰白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漏下去,像极了当年在赵国为质时,看见的漫天飞雪。
“陛下,临淄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谒者低声禀报。
嬴政“嗯”
了一声,继续在奏疏上批写。
竹简上的字是新创的小篆,笔画平直,棱角分明,再也没有六国文字的婉转曲折。
他想起李斯说的话:“文字统一,思想才能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