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张骞勒住缰绳的手背上沁出细密汗珠。
他望着前方沙丘后渐次亮起的篝火,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滚烫的羊毛——那不是汉军的燧火,而是西域诸国特有的羊角灯,昏黄光晕里浮动着从未闻过的香料气息。
“大人,沙丘后有驼队!”
亲卫赵破奴的喊声里带着惊惶,他握紧腰间环刀的指节泛白,“看旗号……像是乌孙人的商队?”
张骞扯了扯被风沙磨得亮的羊皮袄,目光掠过队伍里最后三峰骆驼。
那几峰畜生背上驮着的丝绸捆得结实,蜀锦的流光在残阳下若隐若现,是他从长安出时,卫尉府特意调拨的珍品。
此刻这些华美的织物正随着驼铃轻晃,像是在无声叩问这片陌生土地的门扉。
“都解下兵刃。”
他翻身下马时,靴底在沙砾上踏出闷响,“让翻译备好说辞,就说大汉使者,求见乌孙王帐主事。”
赵破奴的刀“哐当”
落地时,远处的篝火突然躁动起来。
十几个头戴尖顶帽的身影从沙丘后涌出,他们腰间的弯刀在暮色里闪着冷光,领头者高鼻深目的脸上满是警惕。
张骞注意到那人腰间悬着枚狼形铜牌,这是乌孙贵族特有的信物——当年随博望侯第一次出使西域时,他在月氏王庭见过类似的物件。
“汉使?”
对方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像是在嚼着石子说话,“你们的骆驼,驮的什么?”
张骞示意亲卫解开一匹丝绸。
当蜀锦被抖开的瞬间,连呼啸的风沙都仿佛顿了顿——夕阳最后的金辉穿过经纬交错的丝线,在沙地上投下流动的彩云。
乌孙人出整齐的抽气声,领头者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抬手用弯刀挑断了驼队的缰绳。
“跟我来。”
他调转马头时,羊皮斗篷扫过张骞的靴尖,“昆莫在赤谷城等你们很久了。”
赤谷城的城门是用牦牛骨混着红柳砌成的,暮色中望去像道凝固的血痕。
张骞牵着骆驼穿过城门时,鼻端突然闯入股奇异的甜香,转头看见土坯墙下排着数十口陶瓮,几个梳着双辫的少女正用木勺舀出琥珀色的液体,往皮囊里灌装。
“这是葡萄酿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