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西的槐里县,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刚过,泥泞的官道上便来了队不寻常的车马。
为的马车挂着黑色帷幔,车轮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沾在车辕两侧镶的铜环上,倒像是给这低调的行头添了几分张扬。
"
老爷,前头就是柳家堡了。
"
车夫勒住缰绳,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张透着书卷气的脸。
来人是新任槐里县令苏彻,吏部的文书上写着他"
通律令、善抚民"
,可此刻他望着远处堡墙上飘的柳字旗,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柳家堡是槐里县最大的乡绅聚居地,堡主柳承宗做过前朝的太仆丞,秦灭六国后便告老还乡,靠着兼并周边百顷良田,成了当地说一不二的人物。
苏彻赴任前,吏部的老吏曾偷偷提点:"
柳家手里的地契,有一半经不起查。
可他门生故吏满关中,连郡守见了都要让三分。
"
马车刚进堡门,就见十几个青衣仆役候在雨里。
为的管家柳忠弓着腰上前:"
小人柳忠,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苏大人。
家主备了薄酒,就在前院的听雨轩。
"
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苏彻随车带来的木箱——那里面装着县府的户籍册和赋税簿,是苏彻打算清查土地的底气。
听雨轩的屋檐下挂着串风干的艾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气。
柳承宗穿着件月白长衫,正坐在窗边煮茶,见苏彻进来,慢悠悠起身拱手:"
苏大人年轻有为,老夫听闻你在颍川任上时,三个月就厘清了积年的田赋纠纷,真是后生可畏啊。
"
苏彻刚要回话,就见柳承宗往窗外指了指。
堡墙根下,十几个农夫正蹲在泥里拔草,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补丁摞着补丁,手里的锄头却擦得锃亮。
"
那些都是租种老夫田地的佃户,"
柳承宗给苏彻斟上茶,"
今年雨水好,估摸着能多收两成粮。
按老规矩,他们交六成租子,剩下的够一家子嚼用了。
"
苏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