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雕了一半的马鞍还在,被横梁压着,没烧坏。”
林默闭上眼,仿佛又看见老木匠佝偻着背,在刨花纷飞的作坊里挥动刻刀。
老人总说木头是有灵性的,雕龙要让龙鳞带着风,刻马要让马蹄踩着云。
“明天天亮,”
他猛地睁开眼,眸子里的血丝在火光下格外清晰,“带五十人去黑石城,把能找到的遗骸都收回来。
剩下的人跟我去断龙崖西侧,那里有蛮族囤积的粮草。”
赵山河刚要应声,却见林默突然站起身,玄铁刀在手中转了个弧,刀背重重砸在蒙烈的护心镜上。
狼头徽章应声碎裂,露出下面刻着的歪扭符文——那是蛮族用来诅咒敌人的图腾。
“将军,蛮族有规矩,领死后要……”
“他们祭旗的时候,”
林默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崖底的寒冰,“可没讲过规矩。”
天快亮时,河谷里飘起了细雨。
林默靠在岩壁上打盹,怀里的指骨被体温焐得温热。
梦里全是三十七个村民的脸,有王二柱憨厚的笑,有李寡妇怀里婴儿的啼哭,还有小豆子举着野山楂朝他跑来的身影。
“将军,醒醒!”
赵山河的声音带着急促,“黑石城方向有动静!”
林默瞬间惊醒,重刀已经握在手中。
雨幕里,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影正沿着河谷走来,手里举着绑着白布的木棍——那是南朝百姓逃难时的记号。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瘸腿的老汉,看见篝火就扑通跪倒在地,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将军!
我们是黑石城的,蛮族跑了,可城里还有好多人……”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翻身下马,扶住老汉的胳膊:“城里还有多少人?”
“还有几十个,都是老弱病残,”
老汉抹着眼泪,“蛮人临走前要烧城,是张铁匠带着我们把火扑灭的。
可……可我们不敢出门,怕山里还有散兵。”
雨越下越大,打在玄铁刀上出叮叮当当的响。
林默望着黑石城的方向,那里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赵山河,”
他转身吩咐,“你带三十人护送这些百姓去断龙崖粮仓,那里地势高,暂时安全。
再派十个人快马去主营,让他们派医疗队过来。”
“那您呢?”
“我去黑石城。”
林默握紧刀柄,指节在雨水中泛白,“老木匠的马鞍还在等着我。”
玄铁刀劈开雨幕的刹那,林默仿佛听见三十七个亡魂在风中低语。
他知道这场对决还没结束,只要黑岩山脉的风还在吹,只要河谷里的血还没干,他就必须握紧刀,一步一步走下去。
雨水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黑石城的路上,只留下玄铁刀鞘上那四道刻痕,在晨光里闪着决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