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烛火在铜鹤灯台上明明灭灭,将李斯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身后堆积如山的竹简上。
他捏着那枚刻着“密”
字的木牍,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裂纹——这是半个时辰前从函谷关快马递来的急件,墨迹被雨水洇得蓝,像一块浸了血的冰。
帷幕后传来环佩轻响,赵瑶提着食盒缓步走出。
她身着素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竹,青丝松松挽成随云髻,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
见到殿内凝重的气氛,她脚步轻缓地将食盒放在案边,柔声说:“陛下,李大人,尉缭先生,夜深露重,用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嬴政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落在她身上时,眸中冰霜似有融化之意。
“你怎么还没歇息?”
“听闻陛下深夜议事,想着你们定是忘了时辰。”
赵瑶揭开食盒,青瓷碗里盛着羊肉汤,热气裹挟着肉香漫开来,“这是御膳房新炖的,加了些驱寒的药材。”
李斯和尉缭起身行礼,她微微颔示意,将汤碗分到三人面前。
指尖不经意擦过嬴政的手背,他掌心的薄茧蹭得她指腹微痒,她慌忙收回手,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尉缭先生觉得,这消息可信?”
嬴政的声音重新沉下来,目光落回那枚木牍。
龙涎香的烟气在他指间缭绕,将那张年轻却已刻满沟壑的脸衬得愈深沉。
案上摊着的舆图被朱砂笔画得纵横交错,函谷关以西的区域,密密麻麻标注着代表秦军的黑色三角,而东侧的空白处,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圆圈,像几颗悬在喉头的血痣。
尉缭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拧成个川字。
他将那木牍凑到灯前,逐字辨认:“燕军残部屯于野王,约三万,主将姓韩……”
他忽然冷笑一声,将木牍拍在案上,“野王城破三月,粮草早绝,三万兵马喝西北风吗?再者,燕国宗室哪来的韩姓主将?”
李斯接口道:“更可疑的是送信人。
说是细作从燕营脱身,却在函谷关被守军盘查时,连燕国当前的年号都说错了——如今燕地早已归秦,他竟说‘燕王喜二十三年’,岂不可笑?”
赵瑶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