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勒紧缰绳时,掌心的汗正顺着鞍桥往下淌。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缰绳上的皮革被浸得亮,仿佛能拧出水分来。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铅灰色的云层正沉沉压下,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斥候带回的消息像块冰砖砸进中军帐——西狄主力已过黑风口,先锋骑兵距此不足二十里。
帐内烛火突然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地面的毡毯上,留下一个个微小的焦痕。
映得他甲胄上的鳞片纹路忽明忽暗,如同此刻摇摆不定的军心。
帐外传来士兵们杂乱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将军,”
副将赵昂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刚从前沿阵地回来,战袍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左翼谷口已按您的吩咐布设滚石,只待敌军入瓮。”
他说话时,眼神紧紧盯着林缚,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镇定的迹象。
林缚望向帐外,暮色正沿着山脊线漫过来,像一条黑色的绸缎,缓缓覆盖住连绵的山峦。
三天前那场暴雨冲垮了两道营垒,泥土混合着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营垒的废墟上蜿蜒流淌。
西狄可汗趁势挥师南下,铁蹄踏过之处,尘土飞扬,草木尽折。
此刻他们身后百里便是囤积着十万石粮草的阳峪关,那是他们最后的补给基地,退无可退。
“再调三百人去右翼松林,”
他指尖在舆图上敲出轻响,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叩问着战局的走向,“让老卒混在新兵里,败得要像真的溃散,却不能冲乱中军阵型。”
他深知,这场战斗的关键就在于能否让西狄可汗深信不疑他们已经溃败,从而一步步走进预设的陷阱。
赵昂领命转身时,帐帘被夜风掀起,卷进股带着松脂味的凉意。
那股凉意顺着领口钻进衣服里,让林缚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舆图上那条蜿蜒的山谷,像一条蛰伏的巨蟒,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喉结动了动——那里埋着他压上全部胜算的后手,五千精骑正潜伏在两侧崖壁的密林里,他们屏住呼吸,手握长枪,目光锐利如鹰,要等西狄主力过半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