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吕梁山脉的褶皱里。
林缚伏在断崖背风处,指腹碾过粗糙的岩石,指尖残留着硝石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下方三里外,官道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二十辆马车尾相接,像一串困在泥沼里的僵虫,正艰难地碾过碎石路面。
“将军,风停了。”
副将陈武的声音裹着寒气贴过来,他往林缚手里塞了块硬饼,“再等半个时辰,巡逻队该换岗了。”
林缚没接饼,目光死死盯着那队缓缓移动的马车。
车厢两侧隐约可见的“秦”
字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车辙印里混着的草料碎屑和马粪味顺着风飘上来,像一根无形的引线,牵着他喉咙里的火。
三天前斥候带回的消息还烫在心头——这支粮草队不仅运着足以支撑秦军主力半月的粟米,还有从巴蜀运来的二十车盐巴和伤药。
“让弟兄们把火把藏严实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腰间的短刀往鞘里按了按,“记住,先射马,后劫车,留三个活口就行。”
陈武应了声,转身往崖下的密林里钻。
林缚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三十七个黑影从岩石后、树洞里、草丛中钻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削尖的木矛或锈迹斑斑的环刀。
这些是从溃兵里挑出来的精壮,最擅长在山地里钻营,也最清楚断了粮草的军队会是什么下场——去年冬天,他们中一半人差点冻毙在函谷关外,就因为运粮队被截在了崤山。
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林缚看见为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皮甲的秦军小校正扯着嗓子呵斥赶车的民夫。
月光恰好落在小校腰间的铜印上,林缚认出那是秦军辎重营的制式徽章,银质的穗子在风里晃了晃,像条吐信的蛇。
“不对劲。”
陈武不知何时又爬了回来,声音压得极低,“按路程,他们本该在申时就过吕梁关,现在整整晚了两个时辰。”
林缚皱眉。
他摸出怀里的羊皮地图,借着从树缝漏下的月光铺开。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粮草队的预定路线,吕梁山脉这段是必经之路,两侧悬崖陡峭,正是设伏的绝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