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底火
密使的影子被晨雾拉得很长,像条贴在地上的毒蛇。
林缚盯着他手里那卷竹简,廷尉府的朱印在雾里泛着冷光,那是用朱砂混着鳔胶盖的印,粘在竹片上,几十年都褪不去——就像秦律刻在石头上的字,硬得能硌碎人的骨头。
“商君的意思,百夫长该懂。”
密使的指甲刮过竹简边缘,出细碎的声响,“鬼愁涧那地方,不是活人能走的。
十年前埋在那儿的赵军降卒,骨头都能凑成三个方阵了,瘴气里全是怨煞,寻常兵进去,站着进去,躺着出来都算好的。”
林缚没接话,左臂的旧伤突然抽痛起来。
那是河西之战时被魏武卒的戈矛刺穿的,军医说伤及筋骨,这辈子都没法再拉强弓。
可此刻他握着腰间的剑,指节却稳得很,连带着校场方向传来的甲胄碰撞声,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百夫长!”
王二牛的吼声破开雾霭,他肩上扛着捆新削的木楔,木刺扎进粗布衣裳,渗出血珠也浑不在意,“弟兄们都备妥了,就等你下令!”
林缚转身时,正撞见两百个身影在晨雾里站成方阵。
他们的甲胄大多是修补过的,有的护心镜缺了角,用铜片补着;有的肩甲裂了缝,缠着浸过桐油的麻绳。
最显眼的是队列末尾的老疤,他少了只耳朵,左边的甲胄空荡荡的,露出的脖颈上刻着个“勇”
字——那是早年在栎阳为奴时,主人家烫的印记。
“都听清了。”
林缚走到队列前,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铁砧上,“咱们要去鬼愁涧,拿赵军的粮道。”
方阵里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王二牛挠着头,把木楔往地上顿了顿:“百夫长,那地方……真能走?我听伙夫说,去年有队探马进去,出来时七个人疯了五个,剩下两个见了军官就砍,最后被乱箭射死在营门口。”
“伙夫懂个屁。”
老疤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不是疯了,是中了瘴气里的毒。
涧底有种‘迷魂草’,根须烂在水里,瘴气一蒸,闻着像桂花香,实则能蚀人的心智,让你看见最怕的东西——欠了赌债的看见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