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床。
而那个白天还要我抱的、刚满百日的婴儿,此刻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算盘前面。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裸露出的白胖胳膊和小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脸上的婴儿肥嫩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不协调的、成人才有的冷肃和专注。
他低垂着眼睑,那双白天抓住我盘扣的小手,此刻正飞快地拨弄着算盘上乌黑的珠子。
“啪!
啪嗒!
啪!”
算珠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院落里清脆地回响着,一下,一下,敲打得人心头颤。
他不是在玩耍。
那拨弄算盘的手法,娴熟、老练,带着一种账房先生般的精准和冷酷。
他一边拨拉着算盘,一边偶尔会抬起眼皮,扫视一下满院的纸人。
那眼神,不再是白天的清澈透亮,而是深不见底的幽寒,带着一种……检视、核算、甚至是不耐烦的戾气。
仿佛眼前这些不是纸人,而是他手下亟待清算的……账目。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拨算盘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那颗小脑袋,慢慢地,一点点地抬了起来。
那双幽寒的眼睛,穿越了满院的纸人,穿越了清冷的月光,准确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骑在墙头、浑身僵冷的我的身上。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
他看着我,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冰冷、诡异,完全不属于婴儿的,森然的笑容。
我怪叫一声,魂飞魄散,原本扒着墙头的手脚一软,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从墙头向后翻倒,重重摔落在自家院子的泥地上。
后脑勺磕在什么硬物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额头上传来湿凉的触感,我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我立刻又眯了起来。
“六子!
六子!
你醒了?阿弥陀佛,可吓死娘了!”
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晃了晃昏沉疼痛的脑袋,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母亲正用湿毛巾给我擦脸。
“娘……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疼。
“你别动,别动!”
母亲连忙按住我,“你说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摔在院子里了?后脑勺磕这么大个包!
要不是我早上回来现……”
院子!
王家!
我猛地一个激灵,抓住母亲的手,声音颤:“娘!
王家!
隔壁王家出事了!
我昨晚……我翻墙看到的!
满院子……满院子都是纸人!
还有那孩子……那孩子在打算盘!”
我语无伦次,急切地想把昨晚那恐怖的一幕说出来。
母亲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烧啊……六子,你是不是摔糊涂了?做什么噩梦了?王家能出什么事?人家好好的!”
“好好的?”
我愣住了,“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
那声惨叫您没听见吗?”
“什么惨叫?我昨晚在王家帮忙到后半夜,回来时你都睡下了。
今早天没亮我又过去帮着收拾,王家一切正常啊,就是客人散得晚些,王掌柜还说起你呢,说你昨天去道贺了。”
母亲一脸的不信,“哪来的纸人?那孩子也好好的,在摇篮里睡得香着呢!”
我懵了。
一切正常?这怎么可能?
我不顾母亲的阻拦,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