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几条街道,中心有个小小的广场,立着一座石刻的怪兽雕像,形态狰狞,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潮湿阴森。
房屋大多老旧,有些甚至已经倾颓,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洞窟。
城里的人对我这个外来者似乎见怪不怪,他们用那种空洞的、缺乏焦点的眼神扫过我,然后便各行其是。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像耳语,混杂在雨声里,听不真切。
我尝试着拦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婆婆。
她挎着菜篮,篮子里装着些我从未见过的、颜色暗淡的蔬果。
“婆婆,”
我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抖,“请问……您,您知道影子吗?”
老婆婆停下脚步,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我,脸上布满皱纹,却没有任何表情。
“影子?”
她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撩起自己的衣摆,露出下面干瘦的、站在湿漉漉石板上的双腿。
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影子。”
她平静地说完,不再看我,蹒跚着走开了。
我不死心,又找到一个在屋檐下玩泥巴的小男孩。
孩子总该单纯些吧?
“小朋友,”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哥哥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关于影子的游戏。”
小男孩抬起头,脸蛋很干净,眼睛很大,却同样空洞无神。
他歪着头,似乎在理解“影子”
这个词。
然后,他伸出沾满泥巴的小手,指了指自己脚下:“影子?没有呀。”
他甚至还天真地原地跳了跳,像是在向我证明,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那如果,有人需要影子呢?”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小男孩困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玩他的泥巴,嘴里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诡异的歌谣。
一整天,我碰了无数次壁。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他们不惊讶,不愤怒,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向我展示他们空无一物的脚下,然后告诉我:“没有影子。”
“你看,我们根本没有影子,怎么给你呢?”
这句话,我听了不下数十遍。
他们的笑容温和而麻木,像戴着一张统一的面具。
这份“正常”
的回应,比直接的恐吓更让人绝望。
他们根本不觉得没有影子是什么问题,甚至无法理解我对影子的渴望和恐惧。
夜幕降临得很快。
城里的夜晚并非漆黑一片,一种不知来源的、惨淡的青白色微光弥漫在空气中,勉强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却照不出任何影子。
我蜷缩在一处废弃宅邸的廊檐下,又冷又饿,身心俱疲。
雨水带来的寒气钻心刺骨,更可怕的是那种逐渐被同化的感觉——我开始觉得这永恒的雨天和死寂是那么令人窒息,却又隐隐有种放弃挣扎、融入其中的诱惑。
找到愿意给我银子的人?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第二天,我在饥饿和寒冷的驱使下,开始尝试融入这里,至少,先弄点吃的。
我来到城里唯一一家还在开门营业的店铺——一家门脸狭窄的米铺。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褐色短褂、面容枯槁的掌柜,正就着那惨淡的微光,慢吞吞地拨弄着算盘。
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张被雨水浸得有些软塌的纸币。
“掌柜的,买点吃的。”
掌柜抬起眼皮,看了看我手里的纸币,又看了看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