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有座荒废的宅院,墙垣倾颓,荒草萋萋。
宅子主人原是前朝官员,因事获罪,家道中落,这宅子便空置了三十余年。
城中流传宅中闹鬼,夜半常有女子哭声,故而无人敢近。
城南书生柳明轩,家贫而志高,租住在城外一座破旧小院中苦读。
这年秋闱失利,心中郁结,又因房东催租甚急,一日散步至废宅前,见门扉半掩,院内古树参天,虽显破败,却自有一番清幽气象。
“好个僻静所在,若能在此读书,岂不快哉!”
明轩自语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内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西厢房屋顶已塌了一半,唯东厢三间房舍尚完好。
明轩推开正中房门,灰尘簌簌落下,屋内桌椅床榻俱全,只是蒙尘结网。
墙角一只木箱半开着,露出几卷书画。
明轩拂去灰尘,展开画卷。
卷是幅山水,笔法精妙;次卷为花鸟,栩栩如生;末卷却只题一词,词牌名《临江仙》,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手笔:
“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相逢何须言名姓,妾在金陵第几家?”
明轩反复吟诵,觉词意幽婉,似有无限心事藏于字里行间。
再看落款,只题“蓉娘”
二字,钤一方小印,已模糊难辨。
“好词!
好字!
不知这蓉娘是何许人也。”
明轩叹道,将画卷细心收好。
当夜,明轩便收拾简单行李,搬入废宅东厢。
打扫至夜,疲乏不堪,倒头便睡。
朦胧间似听得女子轻吟浅唱,正是白昼所见那《临江仙》。
明轩只当是梦,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明轩被鸟鸣惊醒,起身见桌上竟摆着几样精致早点,还冒着热气。
四下寻找,不见人影,唯窗台上一只碧玉簪,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
“奇哉!
莫非有田螺姑娘不成?”
明轩笑道,腹中确实饥饿,便将点心吃了,味极甘美。
此后连日,明轩白日读书,夜间安歇,每日清晨必有餐食出现,屋内总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明轩几次早起欲窥究竟,总因前夜苦读,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餐食早备好了。
一夜,明轩故意早早假寐。
至三更时分,忽闻窸窣声响,眯眼偷看,见一白衣女子正轻拭书案。
女子身形窈窕,云鬓半偏,斜插一支碧玉簪,与那日窗台上所见无异。
明轩猛然坐起:“姑娘何人?”
女子吃了一惊,欲遁走,明轩急拦门前。
女子低头道:“公子何必相阻?妾见公子清贫苦读,特来相助,绝无恶意。”
烛光下,明轩见女子约莫二八年华,容貌清丽,眉目如画,不觉怔住。
女子自称蓉娘,原是宅主之女,三十年前因病早逝,因牵挂人间一段未了之缘,魂魄滞留于此。
明轩忆起那卷题词,问道:“那《临江仙》”
“正是妾身所作。”
蓉娘轻声道,“妾生前酷爱诗词书画,那日见公子珍视妾之拙作,心甚感念,故现身相见。”
明轩本是豁达之人,虽知蓉娘非人,但见她温婉善良,也不惧怕。
二人挑灯夜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际遇,竟十分投缘。
自此,蓉娘每夜皆来,为明轩红袖添香,相伴苦读。
相处日久,明轩对蓉娘情愫暗生。
一夜,春雨潇潇,明轩望着灯下蓉娘侧影,情不自禁道:“若能永伴卿旁,虽死无憾。”
蓉娘却黯然垂泪:“人鬼殊途,终须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