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出一丝活人的气息。
“喀哒…喀哒…沙…沙…”
算珠的撞击声与笔尖的刮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催眠曲,填满了这间诡异当铺的每一寸空间。
时间在这里仿佛也粘稠得流不动了。
“吱呀——”
一声艰涩刺耳的摩擦骤然撕裂了这沉闷的寂静。
那扇沉重的乌木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强的、裹挟着雨腥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柜台上那豆大的灯焰疯狂摇曳了几下,几乎熄灭。
猩红的光影在墙上剧烈地扭动,如同群魔乱舞。
门口,一个肥胖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价值不菲的锦缎袍子,但那华贵的料子此刻已被雨水浸透大半,湿漉漉、沉甸甸地裹在他身上,非但显不出富贵,反而衬得他像一头刚从泥沼里挣扎出来的肥硕水豚。
他头散乱,几缕湿紧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脸上的肥肉因极度的焦虑而不住抽搐,使得那精心保养的皮肤显出几分浮肿的惨白。
他浑身散着一种混合了雨水、汗水和劣质熏香的浓重气味,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柜台后那个拨打算盘的男人,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贪婪与孤注一掷。
他踉跄着扑到高高的柜台前,双手“啪”
地一下重重拍在乌木台面上,震得那盏油灯又是一阵猛晃。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灼热的焦渴:
“当!
我…我要当!”
他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柜台上,“银子!
我要银子!
越多越好!
我周记的船队…我的身家性命…全押在那批南洋货上了!
船…船眼看就要沉了!
货没了,我…我就完了!
倾家荡产!
流落街头!”
他语无伦次,肥胖的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锦袍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积着薄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柜台后的男人,终于停下了拨打算盘的手指。
那“喀哒”
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
昏红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也极其俊秀的脸庞,眉目如画,皮肤苍白得剔透。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狼狈的富商脸上时,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却透不出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
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审视死物般的平静与漠然。
他没有立刻回应富商的嘶吼,只是抬起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从柜台下取出一方砚台。
那砚台色泽深黑如墨玉,边缘却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纹路。
他拿起一根同样漆黑的墨锭,开始缓慢地、一圈圈地研磨。
墨锭与砚台摩擦,出一种奇特的、沉闷而粘滞的“沙沙”
声,仿佛碾磨的不是墨,而是凝固的血块。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与陈年腐败气息的腥甜味道,随着他的研磨,幽幽地在凝滞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气味让角落里的学徒猛地打了个寒颤,头垂得更低,身体缩得更紧。
老账房舔笔的动作也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朝这边瞥了一下,又漠然地转回账簿上。
富商周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和那诡异的研磨声弄得更加焦躁不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那双苍白的手,仿佛那手下一刻就能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