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的罡风中翻滚、舒展。
柳文清倒悬着,血冲头颅,目眦欲裂地死死盯住那张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的,正是他三年前,怀着怎样的嫉妒与贪婪,在昏黄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剽窃誊录《南华新注》的原始手稿!
每一个字都扭曲如毒虫,记录着他灵魂最初的污浊。
这铁证,他竟一直贴身藏着,如同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日夜煎熬!
纸片被山风卷着,打着旋儿,飘飘荡荡,竟朝着下方那寒潭幽碧的水面落去。
就在即将触及水面的刹那,潭边那丛丛不起眼的暗绿色苔藓,竟如同无数苏醒的细小手臂,猛地向上疯长!
苔丝如活蛇般卷住那张飘落的罪证,瞬间便将其裹缠、拉入浓密的苔藓深处。
不过眨眼功夫,那张黄的纸便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几缕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纸屑,如同被碾碎的飞蛾残骸,在寒潭上方盘旋了一下,便被无底深渊的吸力彻底吞没。
柳文清倒悬在藤蔓上,浑身冰冷僵硬,连骨髓都似被那潭水的寒气冻结。
脚踝处被老藤勒紧的地方,骨头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剧痛钻心。
他望着下方那吞噬了最后罪证的幽深寒潭,潭水死寂,倒映着他此刻倒悬的、扭曲如鬼的影子。
一个比深渊更冰冷、更绝望的念头,终于彻底攫住了他——真正的“思过”
,原来并非在绝顶承受风霜,而是坠入此间,永世凝望自己沉沦的倒影。
这寒潭,才是他罪孽最终的归处。
崖顶,那些雪白的蚁群依旧围绕着永不磨灭的血字,沙沙地啃噬着石壁,声音细微而执着,如同时间本身在低语。
风穿过嶙峋的石隙,呜咽声又起,比以往更加清晰,仿佛无数沉沦此崖的魂灵,在深渊边缘出永恒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