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了过来。
她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铁青,眼神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有无尽的厌弃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冷酷,“把他弄回去!
关起来!
没我的话,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省得再出去丢人现眼!”
姐姐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娘亲,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愤:“娘!
明轩他……他伤成这样!
得请郎中!
得……”
“请郎中?”
娘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丝刻薄的讥诮,“让郎中来看他这身伤?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柳家出了个敢偷学圣贤书的逆子吗?!
你是嫌你弟弟死得不够快,还是嫌我们柳家的脸丢得不够干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给我拖回去!
锁起来!
让他好好反省!
死了也是他的命!”
周围的族亲邻居们,鸦雀无声。
那些目光,或躲闪,或冷漠,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一个试图“僭越”
的男孩,他的痛苦甚至他的生命,都轻贱如蝼蚁。
姐姐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娘亲那张冰冷绝情的脸,又低头看看我背上狰狞的伤口,最终,那绝望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
她不再争辩,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搀扶起我。
“滚开!
没用的东西!”
娘亲一把推开姐姐,对着那两个仆妇厉声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孽障拖回去!”
仆妇们不敢怠慢,重新架起我虚脱的身体,几乎是半拖半抬地将我往家的方向拽去。
姐姐踉跄着跟在后面,无声地流着泪,双手徒劳地虚扶着,仿佛想为我挡住一点寒风,一点世间的恶意。
我被直接丢回了自己那间冰冷狭小的厢房,像扔一袋臭的垃圾。
门被“砰”
地一声从外面关上,随即传来沉重的落锁声,还有娘亲隔着门板传来的、咬牙切齿的咆哮:
“给我在里面好好想想!
想想你做下的孽!
想想你爹!
再敢有半点不安分的心思,下次就不是一顿鞭子这么简单了!
我直接送你进祠堂后山,让你和你那不安分的老子做个伴!”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外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和刺骨的寒冷。
我趴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只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
背上那无数道鞭伤,在短暂的麻木后,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又像是被滚烫的岩浆反复浇淋,一波波尖锐而灼热的剧痛,永无止境地冲击着我早已崩溃的神经。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些狰狞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抽搐。
冷汗和血水混合着,浸透了身下粗糙的草席,黏腻冰冷。
姐姐呢?她被娘亲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本就混乱的意识。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沉重的磨盘,反复碾压着我残存的心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咔哒”
声,锁舌被小心翼翼地拨开。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闪了进来,又飞快地反手将门掩上。
是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