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滑落,无声地滴在了那新写的诗句上。
泪珠在枯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瞬间便渗了进去。
就在这滴泪融入纸页的瞬间,整座破败的书屋猛地一震!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案上的烛火疯狂地摇曳、拉长,几乎熄灭,墙壁上巨大的黑影随之张牙舞爪地晃动起来!
一阵非人的、饱含了无尽悲苦与释然的叹息,仿佛从地底深处,从每一根梁柱、每一片瓦砾、甚至从那本《撷芳集》的纸页里幽幽地弥漫开来,充盈了整个空间。
那叹息声低沉、悠长,带着积压百年的尘埃气息,直透灵魂深处。
沈墨惊骇地抬头,只见书案前方,那昏昧摇曳的光影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
那身影极其黯淡,仿佛由无数飘散的墨色烟尘勉强构成,依稀能辨出是个清瘦书生的轮廓,穿着早已褪尽颜色的旧时儒衫。
他的面容一片混沌,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幽深、执拗、却又在剧烈波动着的光芒。
最骇人的是,他那如同烟雾凝聚的“手”
中,竟死死攥着一支同样虚幻、却仿佛重逾千斤的毛笔!
“百年……百年了啊……”
那虚幻的书生身影出沙哑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岁月的锈蚀和彻骨的疲惫。
他“目光”
死死盯着沈墨,那两点幽光剧烈地闪烁着,像是在燃烧最后的灵魂,“我耗尽一生心血,搜肠刮肚,只想写出那足以名动天下、流芳百世的诗句……可恨!
可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甘的尖啸,震得屋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生前郁郁不得志,死后……连魂魄都被这不甘的执念……锁在这方寸之地!
守着这无人翻阅的废纸!
守着这泣血的海棠!
不得生!
不得生啊——!”
那怨毒的嘶吼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沈墨的脸颊。
然而,当那幽魂“目光”
触及沈墨刚刚续写的诗句,尤其是看到“莫道生前身后名,且看风雨洗铅华。
诗成何须传寰宇,心字成灰亦生花”
这几句时,他周身剧烈翻滚的墨色烟尘猛地一滞。
“诗成何须传寰宇……心字成灰……亦生花……”
那幽魂的声音陡然变了,不再是凄厉的嘶吼,而是变成了一种茫然、困惑的低语,仿佛跋涉沙漠的旅人,第一次看见海市蜃楼中清澈的泉水,“亦生花……亦生花……”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那两点执拗燃烧的幽光,如同被清泉浇熄的炭火,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其中的怨毒、不甘、疯狂,竟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迟来的、巨大的……清明。
“原来……如此?”
他虚幻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会溃散。
那支紧紧攥着的、象征着他一生枷锁的虚幻毛笔,随着他魂体的剧烈颤抖,竟开始寸寸崩解,化作点点微弱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幽光,飘散在空气中。
“我耗尽一生,呕心沥血写不出的……不是传世的名句……”
那幽魂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他“望”
向沈墨,那消散前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百年的迷雾,落在那滴晕开在诗稿上的泪痕,“原来……是这一滴……真心泪……”
话音未落,那本就虚幻的身影猛地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着微光的尘埃,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散,无声无息地消融在书屋冰冷的空气里。
那本摊开的《撷芳集》上,所有浮现的墨迹,连同沈墨续写的诗句,也在同一瞬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