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岁暮风雪尤烈。
书生沈砚赴京赶考,困于途中。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见荒山深处一座倾颓古庙半埋于积雪,便如冻僵的巨兽残骸。
他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过去,权且容身。
推开那扇朽坏欲坠的庙门,扑鼻是浓重的尘土与枯木霉烂的气息。
殿内佛像早已坍毁大半,金漆剥落,露出朽烂的木胎,狰狞的裂口如同无声的呐喊。
残存的壁画斑驳陆离,隐约可见飞天衣袂、神佛宝相,却都被蛛网和厚厚的灰土覆盖,透着一股死寂。
沈砚寻了处背风的角落,扫开积尘,铺开薄薄的褥子。
窗外北风如鬼哭狼嚎,卷着雪粒疯狂扑打着残破的窗棂,出“噗噗”
的闷响。
他蜷缩着,就着一点微弱的烛火翻书,寒气却丝丝缕缕钻进骨头缝里,冻得十指僵麻,牙齿打颤。
正自煎熬,忽听“砰”
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
沈砚惊疑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佛龛下方阴影里,似乎有一小团暗红色的东西在微微颤动。
他擎起烛台,壮着胆子凑近细看——竟是一只鸟!
此鸟形似山雀,却比寻常山雀大了两圈,通体羽毛是极深的赤褐色,黯淡无光,沾满了尘土与污雪。
它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左侧翅膀不自然地耷拉着,翼根处一片血肉模糊,暗红的血渍浸透了周围的羽毛,凝成黑紫色的硬痂。
更令人心惊的是,它细长的尾羽竟似被利器生生削去了一截,断口参差。
鸟儿双眼紧闭,小小的胸脯急促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搐,显然伤重垂危。
沈砚素来心软,见此情景,顾不得自身寒苦,忙解下外袍,小心翼翼地将这奄奄一息的小生命包裹起来,捧回自己避风的角落。
他翻出仅剩的一点金疮药,用温热的雪水化了,极轻柔地清洗它翅膀上狰狞的伤口。
鸟儿在昏迷中出细微的、痛苦的“唧唧”
声,如同幼弱的呻吟。
沈砚又寻了些枯草败絮,在袍子里为它做了个暖窝,将烛台移近些,用身体为它挡住漏进来的寒风。
“可怜的小东西,也不知遭了什么劫难……”
沈砚叹息着,守着这团微弱的生命之火。
如此过了日。
沈砚将本就不多的干粮分出一份,细细嚼碎了喂它,更时时用雪水替它湿润喙边。
或许是这点温热与生机唤醒了它,那鸟儿竟顽强地活了下来,伤口也慢慢开始结痂。
它终于睁开了眼,一双眸子竟是极纯粹的金色,清澈得如同熔化的赤金,定定地望着沈砚,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随后是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它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卧在沈砚的袍襟里,偶尔用喙轻轻啄一下他冰凉的手指,触感微温。
风雪稍歇,沈砚不敢久留,包裹好伤鸟,重新踏上赴京的漫漫长路。
一人一鸟,相依为命。
沈砚为它取名“赤羽”
。
赤羽极是通灵,沈砚读书时,它便安静地蹲在他肩头,小小的身躯散着奇异的暖意,驱散了不少寒意;沈砚困顿叹息,它便用金色的眼睛凝视他,或用温热的喙蹭蹭他的脸颊,仿佛无声的安慰。
更奇的是,赤羽的伤好得极快。
不到半月,那几乎断折的翅膀已能微微扑扇。
它开始尝试飞行,起初只能低低掠过雪地,摔得狼狈。
沈砚总是心疼地把它捧起。
渐渐地,它能飞得更高、更稳了。
每当沈砚在破庙或野店歇脚,赤羽便振翅飞入山林,不多时便衔回几枚通红的野果,或一两条尚在挣扎的小鱼,轻轻放在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