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墨被气浪狠狠掀飞,撞在一块巨石上,口中鲜血狂喷。
混乱中,他挣扎着向谷外爬去,只觉一股阴寒死气如跗骨之蛆,正从足底飞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血脉凝滞,生机飞流逝。
他拼尽最后力气回头一瞥,只见那岩壁上的烛龙血眼红光暴涨,映照着下方那座新起的巨大陵寝。
陵墓顶端的封土,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塌陷、变黑、龟裂,如同被吸干了所有生气,迅腐朽败亡!
司徒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回那间残破裱画铺的。
他气息奄奄,形如槁木,更骇人的是,他左眼的瞳孔,竟已彻底褪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老母因惊悸过度,在他归来前夜已然离世。
绣坊传来消息,女儿莫名染上恶疾,浑身长满流脓黑疮,药石无效。
司徒墨散尽家财,草草葬了母亲。
他将女儿安置在铺中后堂,自己则终日枯坐于那幅尚未完成的残破古画前。
画上原是一派山水清嘉,如今却被他以血泪和墨,反复涂抹,渐渐堆叠成一片狰狞翻涌、血光冲天的混沌深渊!
深渊中心,两点熔岩般的血红若隐若现。
他变得沉默寡言,唯有时刻紧握着怀中那枚滚烫的玄铁罗盘。
夜深人静,铺子里总回荡着压抑的咳嗽和女儿痛苦的呻吟。
每当此时,罗盘便在他掌心剧烈震动,那枚枣木龙形指针疯狂地指向北邙山方向,针尖灼热,几乎要烙进皮肉。
一年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女儿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司徒墨静静地为她合上双眼,擦净脸上脓血。
他换上一身浆洗得白的旧布袍,背上一个青布包袱,里面只裹着那枚滚烫的罗盘和几块硬饼。
风雪漫天,他孑然一身,再次踏入北邙山。
山道已被积雪覆盖,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如鬼哭。
烛龙渊外,昔日森严禁地已成死域,岗哨空无一人,唯有残破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循着罗盘针尖那几乎要破匣而出的灼热指引,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至烛龙渊谷口。
谷内死气更浓,连风雪都仿佛被冻结。
那座耗费巨万、曾煊赫一时的巨大陵寝,此刻竟已坍塌大半!
朱漆剥落,金顶倾颓,白玉阶碎裂成齑粉,露出下方污秽如凝血膏脂的黑色“土壤”
。
浓得化不开的怨毒死气从废墟的每一个缝隙中丝丝缕缕渗出,凝成如有实质的黑雾,在谷中盘旋哀嚎。
司徒墨立于废墟之前,灰白的左眼映着这片破败死寂。
他缓缓放下包袱,取出那枚灼热如烙铁的玄铁罗盘。
罗盘中央的枣木龙形指针,此刻竟完全变成了一种流动的、粘稠的暗红色,疯狂震颤,出低沉而亢奋的嗡鸣,直指陵寝最核心的塌陷处——那正是当年埋入人皮血契的棺底方位!
他凝视着指针,又抬头望向谷壁。
那巨大的烛龙岩面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两点熔岩血眼早已熄灭,只余下深不见底的黑暗窟窿,如同凝视着深渊。
司徒墨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干涩,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比风雪更冷。
他不再看那废墟,也不再看那岩壁,只是将罗盘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要感受那最后一点滚烫的搏动。
他缓缓盘膝坐下,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坐在那片埋葬了至亲骨血、也吞噬了无数冤魂的污秽废墟之前。
风雪更大了,渐渐将他单薄的身影覆盖。
他闭上双眼,灰白的左眼和完好的右眼一同陷入永恒的黑暗。
唯有那枚紧贴胸口的罗盘,在积雪之下,依旧散着微弱却执拗的滚烫。
指针在黑暗中,对着那深埋地底的棺椁方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