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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天高云阔,雪山环抱的宗巴老爷府邸,却总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那气味,是酥油灯长燃不灭的烟火气,是昂贵檀香也压不住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更是权势熏天之下,藏也藏不住的腐朽。
府邸主人宗巴老爷,如雄狮盘踞领地,权势浸透每一块厚实的羊毛地毯。
他近来却眉头深锁,神思不宁,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吞噬着他。
府中曾有个哑女,唤作阿桑。
她并非奴仆,眉眼间甚至与宗巴老爷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阿桑生得极美,一双眸子清澈纯净,如纳木错最深处未被尘世沾染的湖水。
可惜造化弄人,她生来便是个哑子,那动人的喉咙里,不出一丝天籁。
宗巴老爷有时会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惜,用他戴着硕大绿松石戒指的手指,轻轻划过阿桑细腻的脖颈,那冰凉的触感每每让她战栗。
“可惜了,”
他总叹息,声音低沉如地底暗流,“这般喉咙,竟唱不出歌来。”
阿桑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像受惊的鸟儿敛起翅膀。
府中下人私下传言,宗巴老爷近年噩梦缠身,心神不宁,连带着庄园的牛羊都莫名病倒,收成也一年不如一年。
他重金延请的大喇嘛卜卦后,面色凝重,只道是触怒了雪山深处的神灵,需以最洁净、最虔诚的“圣物”
献祭,方能平息神怒,重获庇佑。
这“圣物”
二字,在喇嘛口中吐出时,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冷的寒意。
那决定命运的夜晚,毫无征兆地降临。
宗巴老爷亲自带人闯入阿桑居住的小屋。
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阿桑只是睁着那双湖水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起初是惊愕,像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冻僵的羚羊;旋即化为了然,仿佛早已洞悉这冰冷的结局;最后沉淀下来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无声的诘问。
宗巴老爷避开那目光,挥了挥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动手……要快,皮子……务必完整。”
他终究不敢再看阿桑最后一眼,那眼神像无形的冰锥,已深深刺入他心底最幽暗的角落。
几天后,一面崭新的大鼓被郑重抬进了宗巴府邸深处那座终日香烟缭绕、供奉着狰狞护法神像的经堂。
鼓身绷得极紧,鼓面光滑细腻,在幽暗摇曳的酥油灯光下,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如玉、却又令人莫名心悸的微光。
宗巴老爷亲自将鼓安放在神像脚下最尊贵的位置,仿佛供奉的不是一件乐器,而是一件关乎他身家性命、权势存续的镇物。
盛大的祭典很快到来。
这是平息神怒、重获眷顾的关键。
经堂外人头攒动,全族老少屏息以待。
新任的鼓手,一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子,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带着一丝被选中的荣耀与紧张,高高举起了那对裹着红绸的沉重鼓槌。
“咚——!”
第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经堂内炸开,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
几乎就在槌落鼓响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瞬间吹灭了经堂内过半的酥油灯!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到非人、仿佛撕裂灵魂的尖利哭嚎,猛地穿透厚实的鼓声,清晰无比地灌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毒,绝非人间所有。
鼓手脸上的血色“唰”
地褪尽,举着鼓槌的手臂僵在半空,筛糠般抖个不停。
宗巴老爷坐在主位,肥胖的身躯也禁不住剧烈一颤,宽大的袍袖下,手指死死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