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海上的灯塔,穿透狂舞的雪幕,映入他几乎冻僵的眼帘!
有光!
有人家!
一股绝处逢生的力量猛地注入他濒临枯竭的身体。
他跌跌撞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点救命的灯火。
近了,终于看清。
那是一座倚着巨大山岩搭建的简陋木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积雪。
微弱的光,正是从唯一一扇蒙着厚厚兽皮的小窗里透出来的。
木屋在狂风暴雪中显得摇摇欲坠,却又透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坚韧。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那扇用整块厚实松木做成的门前,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握成拳头,重重地、带着绝望的希冀,叩响了门扉。
“咚!
咚!
咚!”
敲门声在风雪的嘶吼中显得如此微弱。
门内一片沉寂。
柳含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寒意比风雪更甚。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倒时,“吱呀——”
一声轻响,厚重的木门竟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淡淡松木清香和奇异冷冽气息的暖流,瞬间涌出,包裹住他冻僵的身体。
柳含章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向门内望去。
门缝里,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料子轻薄得仿佛不是凡间之物,在这酷寒中显得如此单薄。
乌黑如墨的长仅用一根莹白剔透、毫无杂质的玉簪松松绾在脑后,几缕丝垂落,衬得一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却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一种越了人间烟火、带着冰雪雕琢般空灵与寒意的美。
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深邃,瞳孔竟是极淡的冰蓝色,如同封冻了千万年的冰川之心,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流转间,仿佛映着亘古不化的雪峰孤影。
此刻,这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疏离,静静地审视着门外风雪中狼狈不堪的不之客。
柳含章被这冰雪之姿摄住了心神,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觉一股清冽之气扑面而来,连周身的严寒都似乎被逼退了几分。
“姑娘……在下……柳含章,进山访医,归途遇此风雪……实在……无处可避……恳请……”
他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卑微的祈求。
女子冰蓝色的眼眸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和簌簌抖的身体,那疏离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冰湖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极细微的涟漪。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一些,侧身让开了通路。
一股更加浓郁的暖流扑面而来。
柳含章如蒙大赦,顾不得许多,几乎是踉跄着跌进了屋内。
木屋不大,陈设极其简单,却异常洁净。
一榻,一几,一柜,皆是未经雕饰的原木所制,散着淡淡的松香。
屋子正中,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坑中却并无炭火,只有几块形状奇特、散着柔和白光、触手温润的石头——正是这奇石,散出驱散严寒的暖意。
墙角堆着一些晒干的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香,与那奇异的冷冽气息交织。
女子无声地关好门,将狂暴的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奇石散的柔和白光,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静谧而奇异的氛围中。
“坐。”
女子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木榻,声音清冷如玉磬相击,带着一种天然的凉意,却并不刺耳。
柳含章依言坐下,冰冷的身体接触到带着暖意的木榻,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他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这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