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似乎正是从那门缝后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是那白狐?他忆起那双澄澈得不似凡物的金色眼眸,忆起它衔来药草时灵巧的动作。
山中精怪?念头刚起,又被他强行压下。
蜀山戒律森严,遇妖则斩,不问缘由。
可……它救了自己。
伤势稍缓,已能勉强行走。
这夜月华极盛,清辉如练,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在屋内洒下道道银霜。
胸中郁积的剑气似与月华共鸣,隐隐鼓荡。
李寒舟按捺不住,悄然起身,推门而出。
屋外是一方小小的院落,背靠陡峭山壁,前临深涧。
月华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院中一块磨盘大小的青石照得莹莹生辉。
山风掠过林梢,带来阵阵松涛,更显天地寂寥。
铮!
一声清越剑鸣划破寂静!
李寒舟并指如剑,引动体内残存的真元。
一道凝练的淡青色剑罡自指尖迸,虽不及全盛时璀璨夺目,却也如游龙般灵动,在他身周盘旋游走。
他身形展动,脚踏七星,一套蜀山入门筑基的《流云剑诀》施展开来。
剑罡破空,出咻咻锐响,搅动得满地月华如碎银般跳跃。
剑气森寒,与清冷的月华交融,在他周身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剑势虽因内伤滞涩,不复往昔行云流水,却也自有一股沉凝坚韧的意味。
就在一式“云海翻腾”
使到极致,剑罡回旋,身形如陀螺般旋至院角,视线扫过茅屋低矮屋檐的刹那——
一道极淡、极快的白影,如同被惊起的夜鸟,自檐角最高处的阴影里猛地一闪!
快!
快得只余一抹视觉的残痕!
李寒舟剑势骤停!
指尖的淡青剑罡倏然敛去。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清冷的月华之中。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气血翻涌,牵动内伤,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方才那绝非错觉!
檐角阴影里,确有一物!
是它?那只白狐?可那白影掠过的姿态,分明带着一种……属于“人”
的轻盈与……窥探?
疑云如浓雾般弥漫心头。
那缕挥之不去的冷香,檐角转瞬即逝的白影……救命的恩情与蜀山的戒律在他心中激烈撕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恢复沉静,更深处却燃起一丝冰冷的探究。
他缓缓收势,如同寻常疲惫般,转身走回茅屋。
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满院月华。
屋内一片漆黑。
李寒舟并未点灯,径直走到那张简陋的草铺前,盘膝坐下。
他闭上双眼,五心向天,摆出蜀山弟子最标准的入定姿态。
呼吸渐渐变得悠长、缓慢、微弱,胸膛起伏几不可察,仿佛整个人的生机都已沉入丹田深处,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唯有耳力,被他催到了极致。
山风掠过茅草的沙沙声,远处深涧隐隐的水流声,甚至草席下小虫爬动的窸窣声,都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久。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叶落地的摩擦声,自那扇通往内室的木门处响起。
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脚步声。
只有一缕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浓郁的冷香,如同无形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涌入外间,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这香气冰冷、妖异,带着一种非尘世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