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夜宿荒寺,窗外墨云翻涌,闷雷如巨兽碾过天际。
他枕着破旧行囊,辗转难眠。
殿内残破的泥塑佛像,在闪电映照下忽明忽暗,嘴角那抹似悲似悯的笑意愈诡谲。
终于,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柳生只觉颅中剧痛,魂魄似被无形巨手猛地一攥、一抽!
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艰难地重新上浮。
他“睁”
开眼,视野却是一片奇异的、晃动着的灰白与墨色交织的图案。
身下是粗糙的触感,带着草木特有的气息。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眼,却惊觉“手”
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覆盖着粗粝黑羽的翅膀!
低头,胸腹间亦是浓密油亮的黑羽,一对瘦骨嶙峋、覆着鳞片的利爪正牢牢抓着一根湿冷的树枝。
“呱——!”
一声沙哑的啼鸣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或者说鸟喙)深处迸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雨幕中传开,带着一种陌生的穿透力。
柳生魂飞魄散!
他想尖叫,出的只是更急促的“呱呱”
声。
他慌乱地扑腾翅膀,想逃离这可怕的噩梦,身体却像灌了铅般沉重笨拙,只带起一阵冷风,险些从栖息的枝头栽落下去。
冰冷的雨水密集地砸在羽毛上,顺着羽轴流下,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缩紧身体,将头深深埋进翅膀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绝非梦境!
羽毛摩擦的窸窣、雨水冰冷的触感、风中草木腥气的钻入,都无比真实!
他,柳生,一个苦读诗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在一夜雷暴之后,魂入鸦身!
最初的几日,柳生如同行尸走肉(或者说行尸走肉)。
他拒绝进食,任凭腹中饥饿如同火焰灼烧。
他看着其他乌鸦在雨后泥泞的土地上翻找蠕虫,啄食腐败的果实,胃里便翻江倒海。
他试图振翅高飞,逃离这荒谬的囚笼,却只能歪歪斜斜地掠过树梢,引来同伴几声不解的聒噪。
他蜷缩在最高的树冠深处,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寒窗苦读,功名未就,竟落得如此非人非鸟的下场!
直到那日黄昏,饥饿终于压垮了所有的尊严和恐惧。
柳生虚弱地扑到林间空地上,那里刚被雨水冲刷过,泥土湿润。
一条粗壮的蚯蚓正在泥水中缓慢蠕动。
强烈的生理本能驱使着他,鸟喙闪电般啄下!
泥土的腥涩、蚯蚓体液的粘滑冰凉瞬间充满口腔。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却又有一种原始的、生命得以延续的满足感从身体深处升起。
他闭着眼,囫囵吞下。
那一刻,属于“柳生”
的某种东西,似乎也随着那条蚯蚓一同滑入了黑暗的胃囊。
他渐渐认得了身边这群“同族”
。
鸦群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体型最为庞大、羽毛黑得紫、喙缘带着一抹冷酷铁灰色的,是领“铁喙”
。
它总是立于最高的枯枝之上,锐利的金瞳俯瞰着整个鸦群领地,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监视。
它一声低沉沙哑的“呱——”
,便是鸦群的最高指令,或起飞,或降落,或警戒,莫敢不从。
柳生则被归入“哨鸦”
的行列。
这得益于他初来乍到时的笨拙和惊恐,总是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
哨鸦的职责便是分